崇侯虎准备的房间十分具备北地特色。
地上铺着野兽皮毛,墙上挂着刀剑以及一颗还瞪着眼的黑熊头。
姬考和崇应鸾第一眼看见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偏崇侯虎还不觉得把这么个凶神恶煞的东西放在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房里会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伤害,硬是把两个吓得要跑的孩子拽进屋拖到熊头前指着它骄傲地说:“这是我跟你母亲还有小舅父一起去林子里打来的。那年我十六你母亲十五小舅父十二,出去一天一夜血呼啦查的扛着只熊回来,把你外祖吓得两眼一抹黑。”
姬考跟崇应鸾瑟瑟发抖,只觉得再跟这双眼睛对视下去今晚注定无眠。
姬考:舅父好恐怖,我想母亲了꒦ິ^꒦ິ
崇侯虎似乎陷入多年前与弟妹在一起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以前打猎的事情。
两个孩子的心情从最初的害怕慢慢转变为平静再到热血,恨不得立即拿上弓箭跟崇侯虎去屠山。
崇侯虎陪他们玩了好一会儿,并承诺孩子们过几日雪化了就带他们出去打猎后才想起他是送姬考来休息的。
于是叮嘱姬考几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要见外之类的话,拎着崇应鸾走了,边走还边让崇应鸾回去好好跟夫子念书,不要回来打扰姬考,要是让崇侯虎发现了,非断他一条腿。
待在门口的婢女将门轻轻合上,姬考在房里转悠几圈,仔仔细细打量每一处装饰,最后停在那个熊头上。
这是母亲亲自打的。
姬考踮起脚伸手摸了摸熊头的毛发,心中暗想,母亲好厉害十几岁就能猎到黑熊,我一定要向母亲学习。
他出神之际,房间角落突然异动。
姬考不觉得会有人在北伯侯的府邸胆大包天行刺西伯侯的儿子,以为是什么小动物躲在这里过冬,藏得隐蔽没被人发现,大着胆子来到发出声响的柜子前。
虚掩的门被拉开,里面缩着个小孩。
小孩长了张和崇应鸾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身上的锦衣旧了,黯淡的丝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
姬考当然知道他是谁,毕竟崇封阳念了一路,连小姬发都把崇应鸾崇应彪俩兄弟的名字刻进骨子里了。
姬考没有叫侍从,也不问崇应彪为什么躲在这儿,蹲下身跟他平视温声问:“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他向崇应彪伸出手,后者眼眸里的不安与防备都快溢出来了,迟疑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试探着把手搭上去,惶惶不安地说:“别告诉我父亲,我现在就走。”
姬考没有多想,只当是崇应彪听见崇侯虎对崇应鸾说的那些话害怕,把他牵出来像安抚小姬发一样拍拍脑袋:“我不跟舅父讲,你别害怕。”
崇应彪胡乱点头,拔腿就要跑,被姬考眼疾手快又给拽了回来。
“舅父在外留了侍从,你这样出去会被发现的。”
俩小孩就这么跪坐在地毯上,姬考看着崇应彪,崇应彪看着自己的脚。
这场无言的僵持终是崇应彪率先败下阵来,他看向姬考抿了抿唇,干巴巴地问:“我姑母在哪儿?”
“母亲在她以前的院子。”
“那你怎么在这儿?”
“舅父疼惜,特送我回来休整。”
崇应彪默了会,又站起来在房间里扫视:“听说这次来的除了你还有个小孩儿吧?他在哪儿,是跟我姑母在一起吗?”
“嗯,发弟年龄小嗜睡又离不开母亲,所以不曾跟来这边,”姬考起身整理衣衫,“晚些时候就能见到了。”
“你且委屈委屈在我这儿待一会儿,等过几柱香我出去把他们支开,你趁着没人立即走便是。”
“哦……”
崇应彪挠了挠头,转向一边不去看姬考那双温柔似春水的星眸。
气氛一时冷清,姬考解下腰间的锦囊打开,抖出几颗饴糖,落在地上一骨碌就滚到崇应彪脚边。
北地不如其他三地富庶,大量粮食都需从西地购买,价格昂贵,所以哪怕是在伯侯之家饴糖也算稀罕物,只有深受父母疼爱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崇应彪吃过饴糖。
在崇封阳还未嫁去西岐时。
她是这个世上唯一疼爱崇应彪的人。
她离开后,崇应彪就再也没有糖吃了。
姬考把糖全部推给崇应彪,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叫姬考,是西伯侯的长子。”
崇应彪吸了吸鼻子,心想谁不知道你啊。
北伯侯爱屋及乌,哪怕是毫无关系之人也能因为妹妹疼爱所以重视,崇府上下认这两个表公子,比认崇应彪这个二公子还利落。
礼尚往来,崇应彪伸手摸了一颗糖,语气生硬道:“崇应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