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一双合温迪的眼睛有难寻。
有天经过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时,那时几乎家家户户的人们,皆聚集在村中心的祭坛举行着某种隆重的仪式。
一个新娘装的女子被男男女女簇拥着赶到为她准备好的花轿上,女子盖着红纱,通过洒下地面的点点水渍,人们得以知晓女子的心情。
只是不待花轿走,一个婆子凑过来同她耳语几句,下一刻便见新娘崩溃大哭着将头顶的红纱扯下,冲人们大喊着自己不嫁了的话。
迎来的只有毒打。
温迪虽看得有些茫茫然,却很是见不得美人挨打,于是直接冲上前将一众人拦住,并表示自己可以代替新娘子出嫁。
众人一听,第一反应是不同意,他一个大男儿装新娘成何体统,何况祭祀这事怎可这般欺天诳地,而且神祇要是不满意降下惩罚,这关乎全村人的事谁来承担,加上他一个外来人,何能撼动这村中历来的规矩呢?
“哼,人家不愿如此便是不愿,既是不愿,那这又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你们都能做出这等恶心的事来,我扮成新娘又怎么了?婚嫁难道不应当是个我情我愿之事吗?”
温迪说着,眼见周遭还有人不听劝阻,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他当即便拔出剑作出对峙,“不要命的尽管来吧。”
末了,少年唇角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听说你们这个祭祀最见不得血啊什么的,倘若是要将整个仪式都毁掉的话,便尽管上吧。”
到此,再没人敢动,当中一个应是掌事的老嬷嬷问他怎么才肯罢休,而温迪则是重复着之前的话——代替新娘,他来嫁。
这也许是出于对美人的怜惜而为,却并非他的主要目的,他想要的不过在神祇身上那双教他着迷的琥珀金眸。
他俩曾在梦里见过。
许是那位神祇的意外之举,因为他听说神从不会随意侵入到凡人的梦中来,可那对琥珀石早在那时像毒素深入骨髓。
他曾发誓,一定要找到其主。
这当然不是什么着魔,毕竟作为出卖肉体生命,如今以意识或说执念重塑身体的活死人的他,自然算不上是魔,倒不如称其为鬼会更合适。
但又不能说是鬼,只能说在肉体上的那段时间的他已经出卖给了别人,他还好好的,像「生前」一般的模样,只是从某方面而言,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人。
至于谁可以察觉得出来,那便是境界的问题了。
应着他的要求,温迪被人换上了新娘装,并架到了花轿上。
路程格外顺利,只是让他想不到的一点是,出嫁前居然还要印上自己的手印。
那有点像是请帖书,整张赤红,其上每一个字都跟镀上了金一般教个夸张。先是那个新娘要印上的,后来被他截胡,之后便留给他用了。
他没看内容便将手印印上来,想着只要是能见着那双金眸,死了活了又算得上什么?
故此不去细看。
然是这般,心急如他压根等不上一分一秒,刚拜完堂送入洞房,也不等人去掀头纱了,反手就是自个扯了下来,恰好,一个抬头便撞入那片教人着迷的黄金海里。
“就是这个……”
温迪蓝绿色的瞳仁泛着痴迷的光,没待对方反应,便自顾自捧着那张脸往自己这凑了凑,好欣赏似的端详。
对方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温迪这么急不可耐,唇角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可对于新娘子主动掀红盖头这事,他面上不显,心底却暗暗生气。
下一秒,他便以压倒之势将温迪摁倒在床上,一只宽手牢牢钳住身下人的下颚,低头两片柔软相触。
温迪那是眼见着那双含情眼逼近,眼见自己分明才是那个先发之人,怎么就被压得两手挤得无处安放。
好不容易挣脱出一只,却反被蓄势待发的另一只桎梏,甚至举过头顶,并演变为十指紧扣。
口腔内的空气风卷残云般被侵略者夺走,他想张大口呼吸,得来只有对方更深一步侵袭。
偏偏的,自己的法术又在这里施展不开,一时教人他额上也冒出涔涔冷汗,像个胡闹孩子一般乱踢乱撞着。
饶是新郎再心情大好,可面对如此不顺意且没个完的事,他那原本兴致盎然的心情便瞬间烟消云散。
只见新郎随意解开捆着头发的红色头绳,借着短暂的分离,眼疾手快地将温迪的双手完完全全绑住。
一条腿绕过温迪,与之分离,后者见此俨然慌了神色,只颤着声线道:“等等……先别这样。不要……”
“嗯?我说怎么劲儿比以往寻常女子还大一些,原来是位断袖。”坐上人缓缓解衣,语气几近嘲弄,“不过娘子贸然掀起红盖子一事,吾可是有气在先。”
温迪急得眼泪都飙出来几滴,连他话都没听进去几句,要是知道这番人物凶险,他早不会来这里瞎闹腾的。
可这村消息却是闭塞,怎能将错归罪于他呢?
尽管眼前这人真真一副好皮囊的艳郎模样,生得也确乎合他心意,可室内的墙上却尽数摆放着各种动物的头骨以及造型奇特的杀伤利器,温迪两眼一黑,几乎差点要昏死过去。
这一幕着实将还待动作的新郎吓呆住了,任他唤了好久都不曾有反应,一探鼻息,发现依旧均匀,只是吓晕了。
他自觉今晚怕是不会如他愿进行下去,索性压下心头所想,目光一眨不眨落在那对还在微微颤动的羽睫上,恍惚间一抹光泽晃过,再一看,哪是什么光啊,分明是划过脸颊的清泪。
在哭啊。
不会关他什么事?
又不是他拉他到自己身旁的。
呃,不能这么说。至少上花轿一直到牵到对方的手这段时间不是。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也罢。
醒了再收拾也不迟。
这么想着,新郎将温迪摆好躺在床上,自己则在另一边躺下。
看着身侧人眼眶还在不断流出泪,水珠沁湿绒枕,新郎心忖半晌,选择替他逝去泪痕,同时凑身在对方脖颈处落下一吻,一手将散在温迪脸上的碎发挽到脑后。
似是想到什么,他又反转过温迪一只手的手背,二话不说咬破嘴唇,渗出鲜血点点。
他无暇顾及,只是指尖沾上,几笔流利落下,如凝脂般的手背上赫然显出“钟离”二字。
红得刺目。
惹人眼球。
顷刻间,那抹殷红便消失不见,像融入到新娘手背上一般,时隐时现,直至彻底平息。
这样便好,毕竟这可是你主动跑进来的不是吗?
真是,可遇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