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出于对神迹的敬畏,邓布利多直接推掉了所有报社的采访。
而那颗莫名出现在他口袋中的筹码总是安静而无声地盯着邓布利多,即便他将筹码放进抽屉中锁起来依旧能感受到时刻被凝视着。
邓布利多几乎用了他所有所知的魔法,但那枚无声的筹码就像是用最强魔法防御材料制成的那般,毫无反应也毫无生息,就连最最普通的漂浮咒都没法让它移动分毫。
接下来的两天他找遍了所有的资料,但对于这枚筹码却毫无头绪。
要不就这样吧,再等上一天,期限一过这枚筹码就会化为粉末,而他自己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就在第三天的中午纽特和蒂娜一块来了,他们对邓布利多的依旧十分担心。
“邓布利多教授,您还好吧,决战那日后您就看起来十分疲惫。”蒂娜对着邓布利多忧心忡忡地说。
“哦,我没事,不过是做个怪梦,让我有些多虑了。”邓布利多喝了口红茶对蒂娜道。
“但我哥哥说您是忽然拒绝的采访,巫师的梦境可能是语言,教授是要出了什么事吗?”纽特依旧不放心。
邓布利多沉默了片刻,最终他还是将那枚筹码放到了两人面前:“你们能看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纽特与蒂娜随即凑过来看着那枚筹码,显然二人无法识别那串字符他们最终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邓布利多。
纽特:“教授,您能看懂吗?”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他的面色异常凝重:“这块筹码似乎能反射魔法, 任何咒语或是魔药都对它无用,而且…我没法扔掉它。”
这两天邓布利多尝试过无数次扔掉这块筹码,但无论是扔进河里还是扔进壁炉里抑或是扔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每当邓布利多打开抽屉时,这块筹码便会像一只黑色的眼睛般死死地盯着他。
“这上面是有诅咒吗?可是我感觉不到任何魔法!”蒂娜不可置信地摸着那枚光滑的筹码。
“我觉得它在诱惑我,让我念出筹码上的咒语……”邓布利多自言自语道,但他心里清楚,一旦他念了出来一定会承受难以想象的后果。
对于未知的恐惧往往让人保持足够的理智。
“不过不用担心,等到今天下午四点,它就会化作粉末。”邓布利多看着愁眉不展的两人宽慰道。
“如果连您都对付不了,这世界上恐怕没人能处理它了。”蒂娜拿起那块筹码。
此时墙上小黄鹂贴纸忽然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它从墙里飞了出来,对着众人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啼叫。
下午三点整。
还有一个小时,纽特与蒂娜干脆就在办公室中盯着这枚筹码,以防变故的发生。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看得眼睛发疼,但桌上的筹码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它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距离四点还剩十分钟。
邓布利多活动了一下他僵直的肩膀,兴许是他多虑了,这枚筹码只是用了特殊的材料,它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于是邓布利多短暂地移开了视线,并揉了揉眼睛,然而当他再一抬头,面前黑发的姑娘忽然变了。
面容苍白而憔悴的金发姑娘正把玩着手中的筹码,单薄的身影仿佛能透过阳光一般,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如同清晨的露水般蒸发。
“阿利安娜?!”邓布利多猛地站起来,他不受控制地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阿利安娜金色的长发。
梅林啊,如果是幻觉就不要让他醒来了……
把玩着筹码的阿利安娜抬起头来,她天真地望向邓布利多:“哥哥上面写着什么呀?”
耳边骤然传来鸟鸣与昆虫的振翅声,燥热的空气生硬的挤开身边湿冷的气息,窗外的颓然的光线在一瞬间变得热烈起来,恍惚间他回到了戈德里克山谷,年幼的妹妹在玩耍中忽然向他问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善意……”邓布利多恍惚中险些脱口而出,他猛地摇头试图将周遭的幻觉甩出去。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拥有壁炉的办公室正在消失,深色的木板如同海浪般从下方蔓延上来,戈德里克山谷中的虫鸣越发清晰。
“阿不思,上面写的什么?”金发的少女忽地变成了耀眼的金发少年,异色的瞳孔玩味地望着邓布利多,那枚筹码在他的指间灵巧地跳跃。
又是一阵恍惚。
阿利安娜与少年盖勒特的脸在他面前不断闪烁,邓布利多努力举起魔杖想要念咒语,但张口的瞬间他发出了一阵古怪的音节。
“善意与共鸣……”
神的旨意不可抵抗,哪怕最伟大的白巫师也不可抵抗。
“哥哥,哥哥!阿不思哥哥……”少女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邓布利多猛地睁开眼睛,旧木板的气味混杂着羊膻味,并带着些不可察觉的陈腐气息。
邓布利多猛地抬头,金发的少女对着他举着一枚筹码,然而还没等到邓布利多开口那枚筹码已经在少女的手上化成了沙子一般的粉末。
墙上的布谷鸟钟欢快地报时。
下午四点整。
“阿,阿利安娜!!”阿不思猛地站起来上前一把将瘦弱的女孩搂进怀里。
女孩有些僵硬但触感真实的身体冲击着阿不思的神经,他真的触碰到了阿利安娜这个他今生都不敢回忆的女孩。
“阿不思哥哥?”阿利安娜轻轻拍了拍阿不思的肩膀,对于长兄突兀的举动感到十分困惑,但阿不思颤抖的身体以及方才近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声让她不敢有过多的举动。
“怎么了,怎么了!!”木门从外面被推开,阿不福思从外头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他看着阿不思紧紧抱着阿利安娜登时脸就白了。
“阿不思,阿利安娜怎么了!!”
“我没事阿不…阿不思他,额,阿不思哥哥,你先放开我好吗?”
阿不思喘了几口气,缓缓松开了阿利安娜,他扭头看到了阿不福思满脸诧异但十分干净的面庞,而不是以往常看见的那样满脸的大胡子。
阿不福思也震惊于哥哥的满脸的泪水,以至于开了门却站在原地如同中了统统石化般。
“现在是什么时候?”阿不思抹了一把脸问阿不福思。
“额,现在四点刚过几分钟吧,你是不是熬夜熬出问题来了,我就说你别一天到晚待在房间里看写你的论文。”
“我问现在是几几年。”
阿不福思:“1899年,哎呀,你,你别在楼下坐着了,赶紧回去睡觉,睡觉!!”说着不由分说地拽着阿不思的胳膊将他往外拖去。
拉拉扯扯之间他们经过了母亲的梳妆台,明亮的镜子照映出了阿不思的面孔。
不再是满目沧桑的中年教授,青涩的面孔没有一条褶子,如果忽略几乎挂到下巴上的黑眼圈,镜中的少年如同昂贵的厄瓜多尔玫瑰般,憔悴但美丽。
阿不思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去睡上一觉,被小上几岁的弟弟拽走他竟没什么反抗的力气,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于是下一刻他被少年阿不福思连拖带拽地拉进房间,摔到床上。
“立刻,马上闭上眼睛睡觉!梅林啊,你都累得产生幻觉了!他们说人在累死前总干奇怪的事情。”
看阿不思还睁着眼睛,阿不福思伸手一把将他的眼睛盖上,并一把扯上床帘:“我会照顾安娜!你要再不闭上眼睛,我就对你用昏昏倒地了!”
如此阿不思只好合上了自己酸痛的眼睛,直到阿不福思再三确认他不会起来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阿不思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正仰面躺在床上,面前天花板只觉得那天花板仿佛正不受控制向下沉。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多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分明一个昏睡咒就能让他整整躺上三天。
窗外的爱尔兰画眉愉悦地叫唤着,阿不思发现了他失眠的原因。
他在床底下的盒子中找到了厚厚一打账单,还有无数还未寄出去的借钱信,母亲的丧葬费,阿利安娜的药费,加上父亲进阿兹卡班时魔法部的趁机大敲一笔。
存款几乎是没有的,账单是能压死人的。
阿不思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从前的自己是如何应付这见了鬼的日子。
不过相较于年少时的手足无措,此刻的邓布利多显得游刃有余许多。
失眠虚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长出一口气。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阿不思一抬头就看见了头顶上那弯比贵族小姐们那时髦的细眉毛还要细的月牙。
戈德里克山谷中的野玫瑰已经开始凋谢但漫山遍野的大波斯菊却越发艳丽。
六月快要结束了,那只本该落到家门口的金色大鸟却没能如期而至。
阿不思缓缓坐了起来,手中的魔杖轻轻晃动,荧光闪烁之后,他看见了在床头柜上放着的晚餐。
山羊奶酪配嫩面包,下边还压着一张纸。
阿不思拿出来一看,正是阿不福思的字迹
——睡醒了立马吃掉!
空虚到隐隐作痛的腹部告诉阿不思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他真的回到了戈德里克山谷。
小妹妹阿利安娜还活着,一切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时刻。
他拿过面包缓缓吃了起来。
这就是命运女神的力量吗?他能够改变回去,让日后看见博格特时再也不必担心看到死去的阿林安娜。
而他也不会在低谷时陷入到错误的狂热中,不可否认盖勒特照亮了曾经在泥潭中的他,但那也是一场美丽的错误,通向地狱的道路再是光明也不能踏足一步。
也许此刻的错过,才是他该走的路。
离开房间后,阿利安娜的房间里还亮着光,阿不福思正靠着椅子上腿上放着本摊开的巫师故事书,歪着头睡到翻白眼。
床上的阿利安娜也闭着眼睛,金色的睫毛偶尔颤动,苍白的面孔并无普通孩子入睡时的恬静,不时显现出的痛苦代表着体内默默然的躁动。
稳定安娜身体的药剂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一眼扫过去基本都见了底。
阿利安娜的药一共五种其中三种他都能自己做,但剩下两种也是最重要的两种药需要十分精密的仪器,在家里做根本无法保证其药效。
想到铁盒子里厚厚一沓账单,灵魂已经六十多岁的邓布利多依旧感到头疼。
目前他可以自己做一些新式魔药或者改造一些新的魔咒去圣芒戈或者疗愈学院换些钱。
目前市面上没有任何一种药能够完全治愈默默然,阿不思不得不重新配制药剂,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过程,但是他有信心。
“好梦我的小淑女。”阿不思低头轻轻在阿利安娜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紧接着轻手轻脚地将阿不福思放到了自己床上。
随后他熄灭了烛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这之后阿不思房中的光亮了一整夜,直到隐匿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