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约下午四点,阿不思·邓布利多站在火炉面前,身上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壁炉中橙色的火光将他半张脸笼罩在一片暖橘色的光芒中,这显得他另一张脸格外苍白。
紧闭的橡木门被敲响了无数次,可能是纽特也可能是阿不福思或是魔法部的哪个大腹便便的傲罗。
哪都不重要。
等待他的将是鲜花与掌声——世间最伟大的白巫师,击败了邪恶的黑巫师,就像是麻瓜童话中翻来覆去叙述的故事。
但邓布利多只觉得累,心中一片麻木,如同石头投进枯井,出了扬起荒芜的灰尘再没有一丝波动。
邓布利多将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陷进沙发,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梅林啊……”有那么一瞬间邓布利多甚至想着倘若决斗之时与格林德沃同归于尽了也未尝不是个太坏的结局。
铺天盖地的疲惫感让邓布利多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然而正在此时壁炉中的火焰跳了跳,一抹寒冰般的白霜从那烧得通红的木炭上蔓延上来。即便被这白霜所侵袭,那炉子中的火焰依旧没有熄灭。很快就像是炙烤着铜壶的火焰会陡然变成那不洁的绿色,那橙色的火焰被白霜所浸染,在某一瞬间竟变成了诡异的白色,就如同汇聚的鬼火一般诡异却妖艳。
这一幕昏睡的邓布利多自然没有注意到。
兴许邓布利多应该打开门,去迎接他的鲜花与掌声,因为如果他像个俗人一般眼下便不用面对这如此诡异的一幕了。
当邓布利多睁眼时他身处一片虚空,靠着的沙发还是办公室中那张由似羊兽皮织成的,而面前莫名地出现了一张牌桌,色彩斑斓的转盘无声地缓缓转动着,周遭寂静得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邓布利多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魔杖,却摸了个空,他刚要站起来却发现下半身仿佛被施了石化咒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您好,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莱恩·邓布利多先生。”
女人的声音忽然从桌子对面传来,红发教授猛地抬头便看见了赌桌的对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裙子,头上戴着的头纱完全盖住了头发甚至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而露出的下半张脸可谓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一点表情,就如同石膏的雕像一般。她的周身似乎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让她在背景的虚空中显得格外显眼。
邓布利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盯着面前古怪的女人礼貌开口道:“这位女士,请问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您可以称呼我为摩伊莱。”女人又开口道,她没有直接回答邓布利多的问题,“您令我好奇,为什么您已经取得了万众瞩目的成就却依旧如此闷闷不乐呢?”
邓布利多警惕地望着对方,摩伊莱,这是神话中命运女神的名字。邓布利多自认为从未被命运女神所眷顾过,此刻面前自称女神的人,恕他无法相信。
“只是旁人这么认为罢了。”阿不思沉默片刻对命运女神道。
“可怜的阿不思。”命运女神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慈悲的笑容,只是那张嘴就如同一道裂口,里头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说着女神从身上的纱衣中取出了一根丝线轻轻放在指中碾过。
“悲惨死去的双亲,不得不亲手将爱的人送进监狱,不理解你的弟弟,哦,可怜的小安娜。”
邓布利多猛地捏住拳头,眼底浮现出一片血丝,阿利安娜永远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你觉得自己不配幸福,日后只能悲催死去。”命运女神碾着手中的命运之线缓缓开口,“他人口中的圣人,心里却住着可悲的囚犯,邓布利多先生我们来打个赌吧。”
邓布利多看着命运女神那深渊般的笑容,紧紧皱起了眉头:“您想同我赌什么?”
命运继续微笑,如雾气般的纱衣继续飘动,面前的桌上赫然出现了几个筹码,女神继续咧着黑洞洞的嘴巴朝着邓布利多微笑:“邓布利多先生,我们来赌一把吧,你可以改写你的过去,也可以书写你的未来,不过前提是你赢了我。”
望着面前几个画着不明意义符号的筹码,邓布利多没有丝毫的下注的打算,双腿依旧动弹不得,面前散发着森森可怖气息的女神只让人觉得那是个引人堕落的魔鬼。
“我拒绝。”邓布利多坦言道,他用自己那双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女神试图从那张雕像般的脸上看出一丝变化。
但没有。
命运女神的面庞没有丝毫的改变仿佛是早就料到了邓布利多会这般回答,随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哦,真是抱歉了。”
尽管说这话时女神那惨白的下半张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丁点愧疚的样子:“沉浸在痛苦与悔恨中的人总会发出美妙的味道,恕我直言倘若你能嗅到这味道你也会为之着迷的。”
“但你必须和我玩一把,否则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忽然女神话锋一转,那张几乎看不见嘴唇并如同深渊一般的嘴巴朝着两边一直裂到了耳根,似在嘲笑又似在威胁看起来可怖至极。
邓布利多尝试着召唤魔杖或是神卫但犹如石沉大海,这是命运的主场,他被强行拉进来并毫无反抗的余地,回顾先前种种邓布利多还从未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环顾周围的虚空,犹如深渊一般的死寂,空无一物却又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叫人凝视那片黑暗便头皮发麻抑制不住地想要尖叫。
如此情况跟女神硬碰硬并不是明智之举。
“好吧。”邓布利多开口道,“但我拥有的东西您兴许并不感兴趣。”
“哦,邓布利多先生您真是幽默。”听着邓布利多的话女神裂到耳根的嘴角骤然收敛,最终化为了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和蔼的角度,“我是神,我拥有一切。我日复一日地编织着人类的命运,这太无趣了。”
“听着我并不会勉强你做什么。”命运一挥手,面前的一个筹码当即押到了前方。“看见那个了吗,规则很简单,珠子落到红色上你赢,黑色上我赢。出于强迫你玩歉意,这次你不用押筹码,你赢了筹码归你,你输了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兑换筹码的方式很简单,只要念出筹码上的咒语就可以了,但我要提醒你如果你三天之内没有念出咒语那么这筹码就会立刻化为灰烬。”
“那么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你准备要接受命运的馈赠吗?”
跟命运女神玩命运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邓布利多冷静地思考,更何况是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可惜眼下命运的强势让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好,我接受。”
邓布利多话音刚落,对面的命运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笑声如同野兽的咆哮,随即她身上那件纱衣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芒。
下一刻一旁的轮盘开始迅速旋转起来,一颗凭空出现的白色小球欢快地蹦进了飞快转动的轮盘,邓布利多皱着眉头看着里头不断跳动的球体只感觉右眼皮在疯狂地跳动,这局无论输赢他都要立马离开。
命运女神面前的是一片漆黑的筹码,像是用黑曜石切割出来并反射着微微的光芒,漂亮的花体字并不是邓布利多认识的任何一种文字,但他却能轻松地看懂那字符的意思甚至能用一种古怪的发音读出来。
善意与共鸣。
正在邓布利多思考这是什么意思时,转盘上的银色小球停了下来它稳稳地卡在红色的格子中。
教授赢了。
女神随即将那块筹码推到了邓布利多面前:“新手总能被幸运女神眷顾。”
邓布利多并没有多少高兴,他宁可那颗银色的小球落在黑色的格子中,这样他也不用同面前这个令人不安的神产生过多的交集。
“保质期只有三天,过期不候哦。”说罢石膏雕像一般的命运女神一扬她洁白的纱衣。
下一个瞬间邓布利多陡然惊醒。
他感到自己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喉咙干得发疼脑袋一片混沌但却异常地清醒,肋骨之下的心跳重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邓布利多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再一看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我睡了多久?”邓布利多恍恍惚惚地问。
“先生,现在是晚上八点,您还没有吃过晚餐。”桌子上那个只有一条腿的锡兵朝邓布利多行了一个板正的军礼然后铿锵有力地汇报了时间。
竟已经过去了四个钟头……
轮盘,赌局、诡异的女神方才经历的那些仿佛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他的魔杖正端正地摆在桌上。
“也许真的做了一个古怪的梦……”邓布利多喃喃自语道。
正在此时橡木的办公室大门再次被敲响:“邓布利多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忒休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显然在邓布利多击败格林德沃之后他有大量的收尾工作要进行。
“哦!快进来吧。”邓布利多赶紧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忒休斯果真带着明显的倦色,邓布利多将他请进来后随即给他泡了杯红茶,兴许依旧沉静在方才的梦境中,他加糖的手一抖,不慎加进去整整一茶勺的糖块。
而奔波一天的忒休斯只一口便被腻得喉咙发紧,他不着痕迹地将茶杯放下并推到一臂距离外:“教授,预言家日报还有不少媒体都想采访您,归根到底还是您同格林德沃的事情。”
“我这里收集了他们可能会问的问题,这件事情的发酵不利于魔法部,归根到底他们还是要控制舆情,希望您能理解。”忒休斯说着从身旁的公文包中抽出几张纸递给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扫了一眼,大抵都是一些场面话:“我可以做一些修改吗?”
忒休斯:“当然可以,不过需要魔法部的人还是需要磋商。”
邓布利多下意识去胸口的口袋中摸自己的钢笔,然而他触到了另外一个坚硬的东西。圆形的,大小像一枚铜币,但厚实许多。
随即坐在邓布利多对面的首席傲罗便看见最伟大的白巫师脸色陡然一变,下一刻忒休斯便看见邓布利多从胸口的口袋中取出一枚黑色的,泛着诡异光泽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