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去你宿舍了啊,回去有事。”
在楼梯的拐角,程城挥挥手,继续往上走,而林扬在走廊里摸着黑找钥匙。二楼最近经常断电,他们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吵吵闹闹,毫不在意。
在快靠近尽头的地方,隐约显露的人影立在门口,不声不响。
熟悉的身形让林扬眼皮蓦地一跳,不是吧?
“去哪了。”
在林扬决定无视过去关门的时候,人影说话了。
“和你没关系吧。”林扬想也不想的回答,“哦,你是来拿衣服的吧。”
在林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推进门里,随后门被关上。“咔哒”,上锁的声音与门外的吵闹此时竟似两个世界的声响。
心跳似随着白惟的动作同步颤抖,林扬莫名的有些慌乱。
关门干嘛?上锁干嘛?
熟悉的清香漾在周围的空气里,密密麻麻悄然间令人无处可逃。
林扬又一次产生了动摇。
“你不是gay。”回想着夏以诚坚定的语气,林扬有了些底气,暗示着自己。
既然有了底气,林扬就不着急了,敌不动我也不动,就等着看白惟想干嘛。
“抱歉。”
许久,林扬等来了这样一句。
“有什么抱歉的,抱歉搬走了?还是抱歉找了女朋友不放声?怎么的现在后悔了想搬回来?初颜愿意?”
语调越拔越高,隐约破了音。林扬先被自己吓了一跳。说好了敌不动我不动,结果敌一动,自己就丢盔卸甲了。
这话乍一听就是在无理取闹,白惟可没说是在抱歉什么。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没有弄清楚。”依然冷静的声音里藏着林扬听不懂的钝痛。
这次换林扬沉默了。
——没有弄清楚?
莫名的想笑,林扬也确实笑了,反正没有灯,没人看得见他有些疯狂的,不声不响的笑意填补嘴角。
一句话就完事了?林扬还不明白自己在计较些什么,到底想听些什么。事情早就理不断了,每次想到他和初颜会在一起,在一起吃饭,在一起走路,或许还会一直一直的在一起,便再也无法冷静。
到底是被欺骗的愤怒,还是......嫉妒的发狂。
下一秒便被迫撞入满是清香的怀抱,突然勒紧的手臂似要将他嵌入心脏。
在大脑当机的那刻,灼热的气息喷在耳畔,还是冷静的平淡的语调,冷热交织的空气让人窒息。
“我想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也许你会理解不了,不过没关系。”
“有些感情是错误的,算我自作多情吧。”
“喜欢吗,我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说。”
“觉得很恶心也没关系。”
“说完我就走,不打扰你的。”
“就这样,抱歉。”
一字一句,略带生硬的感情,许久不见的温柔。
禁锢着他的怀抱蓦地松开,却像将人放到更大的绝望之中,林扬愣愣的看着黑暗中的那个人。
直到门锁重新被打开,隐约响起的叹息消失在空气中,林扬突然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走了,就真的再不回来了。
某刻发了疯的想做些什么,甚至来不及震惊这突如其来的话语。
“如果,我喜欢你呢?”
黑暗中林扬听到自己这样说。
推翻了所有的疑问,也推翻了所有的不可相信。
那刻忘记所有的是是非非,所有的道德伦理。
承认自己是gay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也喜欢你呢?是不是可以留下来。
不惜一切代价。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说呢?”
“你确定?”
“不确定你就赶快滚!”
下一秒还在赌气着的唇便被清凉附上,与之相反的灼热很快席卷全身,被迫撞在墙上的身子又被另一躯体压上,来不及反应便被强制性的勾住脖子,仿佛索要不够似的,带着侵略气息的唇舌深入口中,翻搅到天昏地暗。
从不知白惟有如此疯狂的时候,林扬稍有的反抗被镇压到底,试着找回主导权却不得要领,只在反复纠缠中逐渐沉迷,在窒息的幻觉中模糊了视线,渐渐与梦境中的画面渐渐重合,也是如此的狂热噬骨不减分毫。
在彻底的擦枪走火之前,林扬带着几乎不剩的理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喊停。
“喂,你先等等!”林扬喘着气。
“嗯?”白惟顺势蹲下搂他过来。
“我说你以前是不是偷亲过我啊?”
“你真的一点不记得了?”白惟挑眉。
“记得什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你先把我扑倒的,不打算负责?”白惟也不等他反应,再一次欺身而上。
“唔......嗯......”
什么鬼啊?他扑倒白惟?林扬有些混乱的想着,无意识的回应着白惟的热烈。
隔绝了门外的喧闹,仿佛此时的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就算下一秒被全世界唾弃,也无所谓了。就算无数次曾梦见过,就算现在也是在幻想中,就凭你一句喜欢,我便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不安。
都是青春荷尔蒙旺盛的年纪,两人在地上纠缠许久,早就陷入了莫名的躁动想要找到宣泄的出口。林扬混乱中撕扯着白惟的领口,扣子崩落到地上的响声很快被喘息声压过。白惟似笑非笑的任他拉扯,只是最后控住他不安分的在自己腰上的手,翻身抱住他。
“地上凉。”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林扬发现自己被扔到了床上,还未来得及叫骂,身体便感受到重量的压迫。
猛然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有些细微的颤抖,很快又被灼热附上细密的汗珠。
在黑暗中白惟似要一点一点的用手指去描摹他的身形,一寸一寸,像是有火焰在蔓延,终要将他烧成灰烬万劫不复。
在白惟独特气息的笼罩下,竟有种死而无憾的释怀。
不过......
折腾这么久了为何他还是在下面?
再这样下去好像是他要被上了?
林扬因为缺氧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算了算了,下次讨回来就是,反正现在也懒得去想了。
林扬迷迷糊糊的妥协着步步退让,任由白惟攻城略地拆骨入腹。
就在情欲的气息逐渐要占满整个空间的时候,突然响起刺耳的敲门将两人生生吓了一跳。
蓦地意识到这是在宿舍,刚刚打开过的门忘记了再次上锁。
林扬顿时清醒过来,一个翻身坐起来。
未等林扬摸索着下去开门,门外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林扬!睡没啊?过来打牌三缺一!”李天澜扯着嗓子在走廊里吼。
放下心来,林扬很快回过一句:“不去,我睡了!”
“靠,睡那么早。”李天澜没再停留,继续拍着下一号的宿舍叫喊着。
这一闹腾,空气滚烫的温度下降了不少。
“呃......”林扬挠着头,心想这要回去继续被人压?
没等林扬纠结完,手机的铃声又充斥起这一空间,简直让人想骂爹。
低头看了看,是白惟的手机,刚才在地上撕扯时掉落的。
林扬顺手捡起来,在给白惟扔过去时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屏幕。
来电显示——初颜。
就像被一盆冷水浇下似的,浑身冰凉。林扬蓦地想起来,白惟是别人的男朋友。
——并不是他的。
接过手机的瞬间,就像感受到林扬突然的冷淡一样,白惟看着手机屏幕思索了一下,并没有立即接起来。
如此静默了许久,林扬都被这铃声吵的不耐烦了:“接啊你!”
话没说完,声音已经停止了。是初颜那边挂断的。
“怎么,不敢接了?”嘲讽十足的语气。
“......”不知为何,白惟并没有反驳,心慌的感觉让林扬恨不得拽着他的衣领问他。
在林扬付诸行动之前,短信提示又来了。
白惟这次并没有再无视,打开了信箱,发件人不出意外的是初颜。
“抱歉事先没有告诉你,明天我跟导师去C大交流,一个月左右,时间有点长,我会想你。嗯好吧,我承认是因为今天吵架了,是不是我让你很生气?对不起啦。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不会再生气了对不对?这一个月我们就不要联系了好不好,因为闺蜜说这样再见面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有多喜欢对方了。其实,我想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啊......就这样晚安吧。”
“......嗯。”白惟按下了发送键。
白惟再抬头的时候,林扬只是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好像看着那点屏幕亮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这样的林扬让他有些心疼,心里明白还是自己的错,却找不到任何解决烦闷的方法。
刚刚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确实有种在偷情的愧疚,他和初颜是处了两个月的——情侣......至少表面的定义是这样。
就算今晚来之前算是吵架了,但也绝没有说要到分手的地步,因为大部分的错还是出在他身上。
说不清今晚的冲动是对是错,生活的轨道又一次被扳离。一向有着很强的是非观念的白惟迷茫了。为了一个人而去负另一个人的事在他前十九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而现在这个抉择就这么摆在他面前。
从小被冠以完美之名的白惟,其实有时也有和别人一样的懦弱。答应别人的时候就要负责,这是原则,而现在显然需要去破坏它。
如果可以回到答应初颜的那天晚上......
白惟心里苦笑,如果真的有如果,那他为什么不去想,如果当初和林扬考的不是一所大学,或者不是一个宿舍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境地。
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这是已经后悔了?
——不可能,他怎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定了定神,想跟林扬解释事情的缘由,却被林扬截住了话头:“白惟,你到底喜欢谁?别给我整什么双性恋三角恋乱七八糟什么恋,我没心思和你玩。”
“喜欢你,但现在......”
“好了后半句可以去掉了。”不想再听到别的,只要前半句就好,让他知道这次并没有再自作多情就好,林扬这样想着。
“......嗯。”
还有一个月可以补救,等初颜回来的时候,就......和她和平分手,尽他所能的补偿她,白惟就这样想着,把林扬搂过来,下巴轻轻的放在他的肩上,像想求得短暂的心安一般,又像保证一般的耳语,“相信我,我们在一起,毕业了就去荷兰结婚。”
而林扬像是被这承诺蛊惑了一般,轻声回应:“嗯,我信你。”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诶你这房子不错嘛,房租多少啊啊?”林扬坐在床上荡着腿,又跳下来推开窗子看着对面的山,青青葱葱的一片让人眼前一亮。
“怎么,你给我付?”白惟起身去给林扬倒了杯水。
林扬瞪大眼睛:“为什么要付啊?你赶紧搬回宿舍,房子退掉不就得了?”
“你知道首月的违约金是多少吗?”
“多少?”
“两千六。”
林扬震惊了:“卧槽?哪找来的黑店!比房租都贵吧?”
白惟则很淡定的告诉他,房租是四千。
“为,为什么要住这么贵的啊?”林扬结巴了,他一个月的总支出也才一千多块,而这房子的租金都是他支出的四倍了, 白惟这么有钱他都不知道!
“只是暂时的住这里。”白惟当然没那么有钱,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学生,家里给的生活费和林扬的倒也差不多。
只是当时搬出去的时候着急,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只有这里离着学校比较近,所以先交了一个月的房租,想着等再到远一点的地方找找,单单一个月的房租他还是付的起的。
听白惟解释完,林扬也松了口气,一个月而已嘛。但这违约金确实是贵了些,林扬也不是浪费的人,就不急着叫白惟搬回去了。
“后悔搬走了吧?现在你自己在这儿住着吧我可不陪你。”
林扬装作幸灾乐祸,白惟倒也乐意配合:“是啊,你一个人在宿舍里守空房吧。”
“卧槽,谁说哥要守空房了,知不知道我们学院里多少人暗恋我,嗯?”
“哦,是么。”白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拽,“其实这窗帘隔光效果不错。”
“什么意思?”林扬警觉起来。
白惟真的起身去拉上了窗帘,阳光被封住了去路,顿时屋里昏暗的只能隐约看见人影。看着那人走来,却看不清表情。尽管知道白惟肯定是面无表情,心跳却也漏了一拍。
未等退开,已被挡住去路。感觉到脖子被仔细的噬咬,微微的疼痛在某人唇齿下蔓延,林扬心里竟有些发毛:“你吸血鬼啊?”
“......嗯。”白惟居然应了,然后继续他嘴下的工程。
“我说你够了啊!”林扬发现自己竟然一动不动的站着让他抱着啃了三四分钟,内心有些崩溃,他为什么不反抗?!
待到白惟终于直起身子,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林扬已经快睡着了。
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歪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镜子才知道刚刚白惟下口有多狠,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绯红痕迹配合隐隐的水渍,林扬恨不得把白惟揍到镜子里。
“这下,暗恋你的那些人就该知道了吧?”
......这就是在报复,林扬从不知道白惟这么幼稚,简直哭笑不得:“其实我觉得暗恋你的人更多,要不你让我啃回来?”
完了完了,这智商简直被拉低了,怎么会要求啃回来!林扬想抱头捂脸。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之后,安静下来,占据着一张桌子摊开书做着笔记。
已经是十二月末了,还有半个多月就要期末考了,这个时候的图书馆已经人山人海,本来两人今天约好去那里自习的,转了两圈发现实在没有空位,林扬便借了书跟着白惟来了这儿。
在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两人还是很重视的。林扬相信就算白惟不复习也能得A,但是白惟想的却是奖学金,数额不少,这学期如果拿到的话会解决不少问题,比如——和林扬一起搬出去。
学校的住宿费其实并不贵,但怎么说也是公共场合,进门出门都有人看着,很不方便,林扬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暴露了。
都知道同性恋不是病,但这并不能解决根本的歧视问题。
白惟保证不了每个人都能理解,他还做不到那种遗世而独立,完全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境界。
当年的苏千澈受不了学校的流言而选择了逃避,林扬肯定也不怎么好过。既然改变不了别人的眼光,就只能选择画地为牢,保护好林扬就是最好的。
白惟不是无所不能,他只能尽其所能,为了实现他跟林扬承诺的那样的生活,为了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不被外界所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