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从地上狼狈爬起,眸中有害怕但又藏着怨恨地看着梵音。
梵音看着她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嗤笑了一声:“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却能养成这副性格,你爹还真是疼爱你。”说着语气中竟有一丝羡慕。
玲珑以为她在嘲讽自己,瞪着那双蓝眸,不怕死的呛道:“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他当然疼爱我,怎么?你没有吗?”
梵音眼神一厉,瞬间掐住了她的脖子,似乎只需轻轻一折,那纤细的脖颈便应声而断:“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一只手便将人抬了起来
玲珑双脚离地胡乱的蹬着,手不断拍打着梵音,梵音正准备收紧力道。突然门外传来蛊王的声音:“大人,检查好了吗?这时辰也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手上忽然松了力道,玲珑直接跌倒在地:“稍后叫下人送到我房间来就好,就不打扰蛊王和家人一起用膳了。”
说着直接跨过瘫倒在地上的玲珑,临到门口之际她突然停下对着倒在地上的人说了一句:“要是管不住你的嘴巴,那么我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消失。”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朝门外的蛊王点点头:“恭喜啊,玲珑妹妹,天资聪慧成功通过,那我就先回去了,待休整两日便可回宫门复命。”
蛊王眼里闪着金光,笑呵呵的把人送走了。
他连忙跑进房内看女儿,这女儿好端端的站着,看着并无大碍,只是脸上似有泪痕。
他以为是女儿太过高兴,喜极而泣,也没太过在意,匆忙让她回房准备,便把赶去好消息通知给族中长老去了。”
徵宫
梵音走之后,宫远徵又恢复了以前那副病娇阴郁的样子。
每天不是在药房里研制毒药,处理徵宫的事务,就是往宫尚角那跑,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宫远徵会跑到偏殿那个侍卫的房间里坐着发呆,有时打开柜子看看那些华丽的衣裙,有时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那些昂贵珍稀的首饰。
想着想着嘴角就会露出一抹微笑,随即又蹙起眉头,撇着嘴道:“这么久还不回来,早把我忘了吧,哼。”
然后负气离去,走出房门时又轻轻将房门关上,吩咐下人每日必须仔细打扫,然后才转身离开。
这一天夜里,梵音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蒙住脸,轻松越上房顶,像只身手敏捷的黑猫。
在整个山寨来回探了一圈,心中默默记下路线,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柴房的位置,这里人烟罕至,杂草丛生。但门前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应该是每天有人送饭。
无声落地,她看着眼前用铁链锁着的破败房门,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一刀把门上的锁链劈断,闪身躲了进去。
房间四处积灰,腐朽破败,角落里放着一张床,上面铺着干稻草,前面摆了一张破木桌,上面摆着一盏煤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地上蜷缩着一个人。 是一位满头白发面容枯槁的老者,干枯似野草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眸子却十分锐利。
梵音对上那双苍老却凌厉的眼睛,眉头蹙了起来:这也不像痴傻之人啊,难道玲珑骗她?
她缓步靠近,开口问了一句:“你是老蛊主?”
坐在地上的老者动了动,嘶哑着嗓子回应:“哼,你要是不确定,还来这干什么?”声音像是常年没有过说话,十分刺耳。
梵音听得蹙起了眉头:“密室钥匙在哪?”
老者一双警惕的眸子看向她:“你想干什么?”
“借你们家的镜子用一用”
“哼,连脸都不敢露,说是借怕是偷吧?”
梵音垂眸轻笑了一声:“也罢,反正你也活不过今晚。”说着解开面罩。
坐在地上的老者竟惊得站了起来,苍老浑浊的眼眸,顿时蓄满了泪水,想伸手去触摸却被铁链牢牢的禁锢着无法移动,双唇颤抖,吐着不成句的音节:“玉儿....你是玉儿...”
梵音警惕后退一步,蹙眉疑惑的看着他:“什么玉儿?”
“我的女儿...我的宝贝女儿啊.....”老者躬着身子泣不成声。
梵音无情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今年不过二十岁.....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听了这话,老者掩住面庞的手缓缓放下,排演出神的看着梵音,似是在回忆,缓缓开口道:“是啊,我的女儿...早就已经死了.....那千面狐狸杀了我的女儿....”
梵音听到“千面”两个字,眉头一皱,刚才没仔细看,现在定睛一看才发现,这老者的眉眼,心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迟疑着开口:“你说的千面狐狸可是叫千梵?”
老者听到这名字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是!”
梵音心头一震倒退了一步,他看着老者那佝偻的身影,心乱如麻。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难道我是蛊家的血脉?不,不可能的.....她无措的摇着头,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老者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看向梵音,手指颤抖的指着她:“你....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那....你..是千梵的女儿?”是了,她跟自己的玉儿长得这么像,一定是玉儿的女儿。
梵音沉默着,老者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啊....我蛊家命不该绝,如今真正的后人已经回来了。”
梵音神色复杂,喃喃自语:“我不是...这和我没关系...不....”她痛苦的捂着头,慢慢曲膝蹲下。
“我的头...好疼。”
老者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眸中充满了慈爱:“孩子,终究是我们蛊家对不起你......我是你祖父....但复兴蛊家的重任终究还是要你来承担”
梵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突然站起身,朝着老者大声吼道:“对不起?你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吗?一句对不起,所有的一切就能一笔勾销吗?一个从未见过的母亲,一个罪该万死的父亲。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如今又冒出来一个祖父,要我去承担什么复兴的重任,你们怎么就是阴魂不散?”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眼泪无声的滑落,她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每一次失控都是这些,她倔强又怨恨的看着眼前老者。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应该是感到怨恨的,但为什么心中却是无尽的酸楚和痛苦。
老者幽幽叹了口气,眼中充满心疼:“我知道,你在外面受委屈了,但你不要怪你母亲,要怪你就怪我吧。怪我太过脆弱,一听到女儿去世的消息,就乱了心神,被人有机可乘。”
他又颓然的坐到了地上,眸中尽是懊悔。
梵音情绪稍微平复,她深呼吸了几下,缓缓开口:“我丧失了一部分记忆。告诉我密室钥匙在哪?等我恢复之后,再来找你。”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老蛊主抬头看向她迟疑着开口:“钥匙....十年前就将钥匙交给了她,那密室机关重重,我辈祖训有言,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密室,所以这么多年我并没有打开过。”
梵音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她..早就死了...”
老蛊主颓然的点点头,眼中尽是哀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那钥匙的形状很是特别,看起来不是钥匙,而是两个铃铛。”
她听了连忙从怀里取出那两只铃铛:“这两个?”
老蛊主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两个铃铛,嘴唇颤抖:“是,但你怎么...”
梵音垂眸看着手中的铃铛,仔细回想:“我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宫门,小时候的记忆在梦境中回想起一些但并不全,很模糊,很多细节对不上...”
她收起铃铛眼神坚毅:“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回头...我再来救你。”她复杂地看了老蛊主义一眼,闪身出屋。
老蛊主看着那瞬间消失的背影,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
趁着夜色,梵音融入黑夜之中,轻巧的踩着房顶的瓦片,迅捷如风,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偷偷潜入蛊主的房间,偷偷开了一条门缝,用吹管吹入了幻烟,床上原本呼吸有些轻浅的蛊主,瞬间变得沉重而绵长,像是睡死了过去。
梵音勾唇转身去书房,进入房间,巡视四周,在一个柜子夹缝中发现机关,搬动柜子上的一个奇怪的神像,两排柜子向左右移了开来。
呈现出的是一扇古朴而沉重的钢门,四周雕刻着诡异又神秘的花纹,门的中间有两个圆形的凹槽,大小深度和铃铛正相配。
梵音从囊袋里拿出药瓶,倒出了一粒百草萃放入口中,将铃铛放上去。
这门看起来十分陈旧布满尘灰,近几十年未曾打开,按理说早该生锈,开启时也会有摩擦声,但门缓缓打开时却毫无噪音,可见用料和设计都很是精细。
抬眼望去是一条狭长而幽暗的密道,梵音谨慎的走着,随时留意着周围。
行至过半,突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她似乎是踩到了什么机关。
一瞬间几百把泛着绿光的毒针铺天盖地的朝她射来,而比毒针更快地是梵音的动作,解开外衫几个旋转之间便尽数将毒针包裹。
因为够快,所以并未伤及她分毫,但她还是惊出了一脑门冷汗,长舒了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仔细地观察着地面,每一步都带着试探,但走到后面还是遭遇了几波暗器攻击,以及各种毒蛇毒蝎嘶咬。
梵音原本很惊讶,几十年未曾有人开启过的密道里居然有活物。但在仔细观察尸体之后,发现这些毒物死后口中都爬出了蛊虫,瞬间明了,不禁感叹蛊术的神奇。
但纵使再小心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伤,一把寒冰剑已经沾满了绿色毒液和猩红血液,原本纤尘不染的衣服,也被红色浸染,里面有她的血,也有那些毒物的。
她唇色有些苍白,手也在不自觉的颤抖着。终于,密道走到了尽头,她看到了眼前敞开着门的密室。
走了进去,她观察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女人的房间,有梳妆台和屏风,还有柜子里的衣裙,她蹙眉感受着,四周并没有活人的气息。
墙上挂有一幅美人图,桌子上还有一封信件以及一个锦盒。梵音走了过去看着画中的女人,眼睛瞬间睁大,那画上画着的竟是自己!
又促进仔细看了看,的确是自己。并不是母亲,母亲虽和她长得极为相似,但论皮相自己更胜一筹。况且二人眼神完全不同,一个温婉淑德,一个清冷淡漠中暗含着杀气。
她拿起桌上的信件看了看,封面上写着“女儿亲启”
梵音蹙眉看着小声嘀咕:“女儿?这个女儿...难道是我?那女人不是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吗?怎么还会.....”说着,拆开了信封。
展开信纸,上面写道:“蛊玉绝书:吾女,终至此处,望勿怪。此乃百年历代蛊女必经之考验也。
余十六岁时,闻族中大巫之言,云二百年一任之蛊王之女将诞于吾腹。若此胎不生,则千年蛊家将毁于一旦,唯此女能救蛊家于水火。故余遍寻祖训,得相关记载:
百年一任之蛊女,须历经磨砺考验,方可归而继蛊家。然母死子生,故自汝生,即注定不能伴汝。汝须经受考验,磨励心性,率蛊家发扬复兴。纵无我,余亦信汝必能成。今汝见此书,想必已过考验,蛊家之未来,赖汝矣。
女吾永爱汝。”
梵音看完后,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入了信封当中,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有恨,有释怀但更多的则是无奈,仔细想来她真的怪不了谁。
她能怪母亲吗?想来是不能的,因为恐怕母亲也不知道,她的女儿会过得这么苦。毕竟是母亲的死,才换来了她的新生。
他能怪父亲吗?可十二年前,父亲已被她手刃,她这滔天的仇恨记了这么多年,再去恨一个死人己毫无意义,该释怀了。
将信揣入怀里,她径直向梳妆台走去。
她拿起忆昔镜左右看了看,跟平常的铜镜没有区别,沉思半响,叹了口气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镜面上。
神奇的是那看似普通的镜子,竟然将他的血吸收了进去。原本模糊的镜面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镜中出现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的生平过往如走马灯般呈现在眼前:她这一生好像从未得到过温暖,初入江湖时,也曾经相信过别人,但最终那些所谓对她好,说要臣服她的人,却通通都背叛了她,原因很可笑只是一个“妒”字,有人嫉妒她的武功,有人嫉妒她的容貌,总之理由千奇百怪,令她很是费解......
梵音的前半生算是极其不幸的,小时候的遭遇让其内心一直带着仇恨,逃出来之后也没有遇到一个让自己变得善良的人,不过是杀了这些不长眼的人,妖女的名头却传遍了天下。口口声声说要其讨伐,浮诛,为亲人报仇雪恨.....可笑至极
那些人从来都是活该,但这么多年的无止境的厮杀和逃亡,早已令她厌倦。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恨的人已死,追杀他的人也再兴不起风浪,爱的人也还在等着她,那么这一切就随他散去吧。
想起一切之后,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镜子,里面映照出的是仍然那张绝世脸庞,但与刚才不同的是眸中少了一分戾气,多了几分淡然,这下倒是和画上的女子有几分相像了。
她勾勾唇角,将镜子收入袖中。返回了桌前,拿起锦盒仔细端详着,看到盒盖上写着三个字“千丝残”
“看来可以提前回去了”她笑着将锦盒收好。转身走出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