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时间中等待我的月亮
月亮也是时间的囚徒
——张枣
韩骁随手拨动琴弦,随后他的歌声也从手机那端传了过来。
“当天边那颗星出现
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
有多少爱恋只能遥遥相望
就像月光洒向海面
年少的我们曾以为
相爱的人就能到永远
当我们相信情到深处在一起
听不见风中的叹息
谁知道爱是什么
短暂的相遇却念念不忘
用尽一生的时间
竟学不会遗忘”
这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歌,他觉得歌词就像是在讲述你们之间的故事一样。但是他只唱了前半段,也只喜欢前半段。后半段的歌词他觉得太悲了,有种相爱却无法在一起的感觉。
他不喜欢。
他只想和你爱到情意绵长,爱到天长地久,爱到乌发变白。
“怎么不唱了。”
“到这里已经够了。”
你看着韩骁,良久未说话,等到韩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的时候,你才开口。
“你还打算在外面坐多久。”
“你知道我在哪儿啊。”
“那条路我平时走的次数可比你多多了。”
韩骁尴尬地笑了笑,接着你就看到画面里的他背上吉他,起了身。
他没有挂断电话,也没有把镜头对着自己,而是对着面前走的路,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你下床去给他开门。
已经入了秋,到了夜里外面的温度很低,韩骁进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冷气,弄得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的身上虽然冷,手上提着的饭菜却格外的热乎。
韩骁一一撕开包装盒。全是你平时爱吃的菜,他把筷子递给你,你没有接,他又往前伸了些。
你还是没有接。
韩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连人带凳子挪到你旁边,双手攀在你的肩上让你正对他。
“还在想什么。”
你想,你真的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能敞开心扉说出所有悲伤的人。
“韩骁。”
“嗯。”
“季淮序来医院的第一天,我在急诊室帮一个海军士兵包扎伤口。”
听到季淮序三个字,韩骁的脸色不可察觉地变了变,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当时他听到季淮序被救过来的消息,非常开心,一直在跟我们这些医生道谢。我那个时候深刻地感受到了医生这两个字的分量。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称号,是承载无数家庭、亲人、朋友的希望 。就像我们医生要遵循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一样,我一直想为我的信念而奋斗,成为一名救苦救难的医生。”
“但是今天的事情,好像让我曾经一直追随的东西动摇了。那么好的一位医生,最后却被自己的病人伤害,甚至再也不能在自己热爱的岗位上工作,这太痛苦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一个下午的时间,你陷入了怀疑和自我怀疑的漩涡,电影里主人公面对纠结时出现的恶魔与天使好像也出现在了你的身边。你开始害怕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甚至开始畏惧这个世界。
“听过一句话么。”
韩骁看了你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不要想你的选择是否正确,而是要让你的选择变成正确的。”
“秦始皇当初建立中央集权,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后来2000多年的政治统一,证明了他是对的。”
“近代史上的先烈们,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不知道最终会不会成功,他们靠着强大的信念坚持下去,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岁月安好。”
“世界本就不完美,焦虑、胆怯、懦弱都会成为束缚我们的枷锁,所以我们努力地去奋斗,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我们努力的意义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若有朝一日,陷入绝境的时候,你曾经的信念,你曾经的努力,不会让你轻易被打倒。”
“如果我遇到类似的事情,我大概也会迷茫。但是我一直相信,困窘之境总能逼出有志之人。我愿意永远怀着一腔热血,去面对这世间万物。”
不要被现在的思想禁锢,要做敢于突破的信徒。
你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次眼前的男人。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但那股神采却是你不曾见过的。
俊郎的外表下,是一颗鲜活而炙热的心脏,装着热血,装着勇敢,装着属于军人的意气风发。
很多年后,当你再次回想起这一幕时,总会让你充满力量。韩骁的一言一句,一神一态,陪你度过了许多漫长岁月里遇到的煎熬与困境。
他是上帝赐予你的月亮,属于你一个人的月亮。
夜深,你和韩骁同床而眠。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挤了进来,在天花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光影。你迷迷糊糊醒过来,翻了个身,想抱住韩骁,才发现这人正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连带着你的睡意也消散了些,往他怀里钻,想跟他靠的更近。
“怎么不睡觉。”
韩骁回抱着你,下巴在你的头顶蹭了蹭说“马上就睡。”
“××。”安静了两分钟,他突然唤你的名字。
你含糊应了一声。
“今天部队紧急召回,是又有新的任务了,两天后出发。”
“嗯,我等你回来。”你闭着眼睛,把手搭在韩骁身上。
“等这次任务回来,我们就结婚吧。”
你倏然睁开眼睛,大脑还有些空白的时候,韩骁拉开你们的距离,眼睛看着你,认真而专注地又重复了一次:
“我们结婚……”
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你闭着眼亲吻他,像一个虔诚的教徒。韩骁的手绕过你的腰将你往怀里拢,加深了这个吻。
吻到最后,事情似乎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你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衣服也有些凌乱。韩骁靠着仅存的意志离开你的唇,手臂撑在你身体的两侧,透过月光,看向你红透的脸和明亮的眼睛。
暧昧的气氛在你们之间散开。
你胸膛起伏,没有看韩骁。他的眼神染上了情欲,太过于炽热,你竟然有些不敢看。
韩骁看着你的模样,随后低头,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你的额头,包含着他对你的爱惜,珍视。
而后他起身下床,替你掖好被子,就去了浴室。
你有些不好意思,用被子捂住了头,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直看着浴室方向。有些事,并非你不情愿,只是韩骁很尊重你。
良久后,他才从浴室出来。看见他出来,你立马闭上装睡。
你那点小伎俩很轻易地就被韩骁识破,他从另一侧上床,手绕过你的身体,从背后将你抱住,搂进怀里。
“睡吧。”
到底有些困了,于是在韩骁的怀里没多久,你便沉沉睡过去。
韩骁出发的那天,你起得很早。他刚从床上下去,你就迷迷糊糊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他见状,走到床边揉了揉你有些乱糟糟的脑袋,问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你眨巴着眼睛看他,嘟囔了一句“送你”。
你和韩骁一起站在洗漱台前面刷牙、洗脸,像是一起生活了许久的人,两个人一对视,都会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穿戴好作战服,戴好头盔,便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出门。
有专门的军用车来接,因此你只用送他到门口。分别的时候,你抱了一下韩骁,往他裤子口袋里快速塞了一个东西。
自以为天衣无缝,但你忘了韩骁是特种兵,侦查能力极强的他自然知道你做了什么,只是没有拆穿罢了。
等上了车,他才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东西。
一枚红色的平安符。
你亲手缝的。
因为上面有个歪歪扭扭的骁字。
还夹了一张纸条。韩骁打开看,几个略微娟秀的字迹印在上面:
我等你回来娶我。
韩骁抿嘴,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很大很大,大到在他的眼尾都炸开了花。
那时的你们,正当年轻,正值最爱彼此的时候。不会回想过去,也没有幻想未来,因为你们以为,以后的每一天,你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
“赫斯特共和国发生内战已经三天,由阿里德将军带领的叛军已经占领了多个城市,各国侨民和平民纷纷撤离战区。另有消息指出,本次战役中有大量的外国侨民及政府官员被绑架,怀疑是赫斯特国内极端恐怖组织乌德沙所为。”
眼前投屏的记者报道画面被军舰舰长宋宁暂停,蛟龙突击队的几位队员互相看了一眼,宋宁盯着画面上拍摄到的逃窜的大量难民,语气有些沉,“上级下达任务,要求我们配合中国武警安全撤离所有在赫斯特的中国侨民。”
“保证完成任务!”
——
翌日,蛟龙突击队队员整装待发,随着军舰一起到了赫斯特共和国的海岸线附近。
全体队员随着队长孟闯的指示,深入战区,和已经在战区作战的中国武警互相配合,并肩作战,成功解救出100多名侨民并安全护送到军舰上。
任务完成,在全员准备撤离时,队长孟闯突然接到了紧急任务。
“孟闯,现在有个突发情况。我国军事专家钱教授和他的研究团队一个月前去澳大利亚进行交流和学习,返航途中飞机在赫斯特的首都降落补充燃料的时候,被乌德沙的恐怖组织劫持到了塞米小镇。钱教授是我国军事方面的顶级专家,上级下达命令,务必保证钱教授及其研究团队安全回到我国。”
“蛟龙突击队收到!”
孟闯将命令下达给蛟龙突击队的每一位成员,全队成员坐上一辆军用卡车,朝着距离海岸线70多公里的塞米小镇出发。
赫斯共和国位于南半球,此时正值夏季。酷暑天气,头顶的烈日照的人睁不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漠和吹的让人皮肤干裂的烈风。
蛟龙突击队一干人等从小镇北部潜入,进到一家小院,里面只有几个赫斯特当地的女人和小孩。在蛟龙突击队的人控制住她们后,几位成员围在一起开始商量战术。
孟闯在地面铺平一张纸,上面是简单的地形图,“根据内部人员提供的信息,我绘制了简单的地形图。塞米小镇上一共有100来号恐怖分子,钱教授和他的研究团队被关在西南部的人质营,据说乌德沙此次不惜用这么大的代价绑架钱教授就是为了得到他手中的绝密资料。”
“内部人员?”韩骁有些疑惑。
“乌德沙的组织除了贩卖人口和军火,”孟闯顿了顿,才接着说,“还贩毒。”
“中国缉毒大队在两年前派了卧底警察深入乌德沙的组织内部,代号冰峰。他一个星期前随着乌德沙组织占领此处,这些消息都是他传出来的。”
“除了上级领导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所以我们此次的主要任务是解救出钱教授及其研究团队并安全撤离,不要恋战。”
“是!”
孟闯、韩骁和秦大伟作为突击手,扮成恐怖分子的模样,率先深入敌营侦查敌情。他们蒙着面,拿着恐怖组织的机枪,随着给人质营送饭的那几个女人一起进到人质营里面。
人质营除了钱教授和他的团队,还有些非洲面孔的黑人,他们一见恐怖分子模样的韩骁等人,都害怕地向后躲,哪怕已经无路可躲。
孟闯在角落布置着定时炸弹,秦大伟站在朝门口的地方进行戒备,韩骁在角落发现了钱教授。他的额角渗着血,韩骁见状立马过去,把不知情的钱教授吓得连连后退,“钱教授,”韩骁压着嗓子喊,“我们是中国海军,来带你们回家。”
久违的中国面孔,
久违的中国口音,
钱教授等人顿时热泪盈眶。
韩骁扶起钱教授,瞟了一圈周围。算上研究团队一共六人,一起撤离的话应该没问题。
“0101,收到请回答。”
“怎么了,佟莉。”
“人质营北侧的路口已被清理,并且找到一辆货车可以进行撤离。”
孟闯布置好炸弹,就迅速进到人质营里面给韩骁和秦大伟下达命令,由秦大伟开路,韩骁孟闯断后来护送钱教授等人。
“能不能救救他们,他们只是普通的平民。”正在乔装的钱教授突然开口。
孟闯有些纠结,看向人质营里的其他人,黑人大约有十个,其中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一直看着他。那小孩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对死亡的淡然。
七八岁的孩童,眼睛不该是这样的。
他心软了。
孟闯闭上眼睛想,如果都从北侧小道出去势必会引起注意,只有重开一条新路,分散撤退,才能夺得一线生机。最后他决定让罗星去另开一条路,从那里撤走黑人,只要等到赫斯特当地政府的空中救援直升机就行。
“罗星,你守着东南侧的路口,那里离恐怖组织的聚集地更近,待会儿我们会兵分两路进行突围。”
“罗星收到!”
秦大伟带着钱教授等人,从佟莉已经清理好的北侧路口撤退,而韩骁和孟闯,则带着十名黑人,从东南侧路口进行撤退。
北侧路口基本没有恐怖分子,秦大伟和佟莉顺利将乔装后的钱教授和他的研究团队成员带到货车上,先行离开人质营。
韩骁和孟闯带着黑人从东南侧路口撤离。
未曾料到左侧突然出现了一名恐怖分子,韩骁反应迅速用消音枪进行射击,奈何还是让他开枪打伤了一名黑人。枪声吸引了聚集地的恐怖分子,他们快速拿起身旁的武器,如潮水般朝着人质营涌过去。
孟闯让韩骁带着黑人先行撤退,自己留下断后。
罗星在高处一枪一个进行射击,为队友扫清障碍。
韩骁快速找到一辆货车,让黑人全都上车,并告诉他们朝哪个方向走。他赶回去支援孟队。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就听见一声巨大的轰鸣。
韩骁呆滞了一瞬,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那辆货车还没开出几米远,就被不远处的恐怖分子用迫机炮击中了。
汽油的味道,混着人肉烧焦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韩骁想过去查看,不远处又扫过来一阵机枪,他一个滑跪到身前最近的遮蔽物后才堪堪躲过射击,而后只能退到身后的工厂。
快速穿过一段路,身侧有脚步声靠近,但那人并未开枪,于是韩骁从军靴慢慢拿出匕首,猛然转身刺向身旁那人,那人侧身躲过,随后大喊了一声:“我是中国人。”
此人约莫30岁,长相板正,典型的亚洲面孔,说着纯正的中国话。但他穿着乌德沙组织的衣服,所以韩骁并未相信。正当韩骁想再次拿军刀刺他时,他突然说:
“我是冰峰。”
缉毒大队派的卧底警察,早前才听过的代号名称,基本无人知晓,确定可信度后,韩骁这才收起匕首。
“乌德沙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基本朝着人质营那个方向去了,那里还有两名军人在战斗,你要是想救他们,只能从西侧的水池穿过去,那里有我停的军车,可以帮你们。”
“多谢。”
韩骁站直身体,右手举到眉边,行了一个正式的军礼,神态从容,目光坚定。
这是对这个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提供帮助的中国战友最大的敬意。
——
孟闯将火力吸引到到人质营附近,想要通过引爆人质营来争取撤退时间,但是越来越多的恐怖分子赶往这里,前后都被包围,只剩罗星和孟闯还在坚守,赫特斯政府的空中救援队也还未到。
偏偏罗星在这时候受了伤。
正值绝望之际,韩骁的声音从耳麦传来,
“孟队,罗星,向西侧撤退,我掩护!”
西侧突然出现的韩骁疯狂扫射敌人,吸引走部分火力,孟闯和罗星趁机向西侧的韩骁汇合,三人共同抵御火力,朝水池方向撤退。
快要退出人质营的时候,右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绑着一身炸弹的恐怖分子,朝着正要按下遥控器的孟闯扑过来,两人挣扎间,他身上的炸弹被开启,红色的指示一直在闪烁,韩骁见状,立马拽着着那人的脖颈,和他一起摔进人质营。
孟闯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嘴里喊着韩骁快出来。
“快走!”
话音落下,随后一阵巨大的轰鸣,恐怖分子身上的炸弹引爆了人质营外面的炸弹。炸弹爆炸的冲击力将人质营外的孟闯和罗星震飞了好几米。
整个人质营顷刻间化为废墟。
“韩—骁——”
绝望的声音响彻天际,惊得天空中飞过的乌鸦都忍不住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