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确能一日千里的马儿,差不多傍晚时分,二人就抵达了东来山脚下的小镇。燕落衡放慢了马行的速度,任其晃晃悠悠地将二人带到一座不高不低的青山之前。
所谓东来,并非仅仅指的是一座山峰,更多时候,它代表的应该说是一个门派。一个如今在武林门派衰落,而家族大兴的形势中,依旧屹立三十年不倒的门派。
燕落衡勒马,将怀抱松开:“小玥,去看看。”
“我说了,我不...”
“山主死了。”
刘婵玥愕然回头:“你说....什么?”
燕落衡语气平静地向她陈述:“一年前,因为他的宿疾。不过他走的时候正好喝得大醉,应该并不痛苦。”
刘婵玥听到大醉二字忍不住骂道:“这个死老头!”
燕落衡看着她发红的双眼,声音不自觉放轻:“去看看。如今的东来山树倒猢狲散,你们这些弟子一个都不愿意回去看他,想必他会很不愉快。”
刘婵玥紧紧咬住下唇,燕落衡说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直到真真切切地站在师父的墓碑前,刘婵玥仍然觉得恍惚。灰色石碑上刻着的文字刺目无比,四周傍着的野草荒芜而青春。暮色渐渐低沉,周遭刮过的风也染上几分冷意。
刘婵玥的身体抖了抖,似乎是因为冷而瑟缩,却忽然又跪了下来。“师父...”她哽咽着,无法克制的泪水泛上眼眶,视线逐渐模糊。
付朝东对着茵茵绿树仰头大骂:“死丫头!又跑到这里来偷懒!不知道门派小试就在后天吗?!老夫这是做什么孽啊收了你这么个懒徒弟!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少年时期的刘婵玥在树上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堵住两只耳朵:“啊臭老头你好吵啊!”
付朝东吹胡子瞪眼:“孽徒!看招!”说罢,一掌挥在了身旁的合抱的粗壮树干上,咚的一声,是刘婵玥从树枝上歪下,随后四脚朝天的砸地声。
刘婵玥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臭老头!”臭老头拔腿就跑,一瞬之间便在她的眼前失去了踪迹。
年久失修的藏经阁大门被推得咯吱一响,一条缝打开又关上,而一个胖老头便在开关的间隙钻了进来。刘婵玥听到声音,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声,抱着自己的膝头缩了缩。
付朝东扫视一周,最终眼尖地看到书架后露出的一角衣料,背着手,装模作样地绕了一圈“怎么不在这儿啊?老夫要找的那本秘籍....”老头声音一顿,突然鬼魂般出现在刘婵玥的面前,然后合掌夸张地大叫起来。“哎呀,这可不就找到了?老夫的绝世秘籍!”
刘婵玥抱着膝盖转了个方向,直接无视了面前的人,付朝东叹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这是?老夫门下最嚣张的小徒弟怎么躲到这儿还偷偷哭鼻子来了?”
刘婵玥使劲别过头,声音闷闷地:“臭老头,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付朝东摸着鼻子,小声嘀咕:“这是要老夫说假话吗?哎,好吧,其实丫头你的武功勉强能看得过去吧。”眼见她骂完臭老头之后好像又要哭鼻子,老头哎了两声后连忙开始补救,如同深沉高人般慢悠悠地摸着自己下巴的白胡须:“什么东西都要讲究天赋的,而天赋这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就说燕家那小子,武功再高也没有老夫收的小徒弟你可爱讨喜,小小年纪便精明成那样,...不可爱!实在不可爱!”
见刘婵玥听到他数落燕落衡之后露出笑意,付朝东顿时笑眯了眼睛。“走走走,哭鼻子有什么好的,跟老夫喝酒去!”
刘婵玥几乎是逃命般离开了那座石碑,跌跌撞撞地走向别处。一路浑浑噩噩。越是回忆她在东来山和师父相处的时光,她的眼泪是越发汹涌难以抑制。
也不止是因为师父,那段旧日的岁月越是肆意欢畅,越是简单无忧,便越是让她感到如今经历的一切的难捱与窒息。所以刘婵玥一点也不想回到这里。这里是埋葬着无忧无虑的刘婵玥的地方!回到这里,只会让她的心中充满恨意。
刘婵玥支撑不住地扶住了路旁的树干上,十指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而她还在自残般地发狠。似乎只需要一夕之间,便会有指甲断裂流血。也就是这时,指尖被人握在手心,紧了紧。
她满脸泪痕地抬头,她甚至有些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但并不妨碍她对他勾起一个嘲讽无比的笑。燕落衡看着她半晌,突然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动作有些粗鲁和急切,两只手臂都紧紧勒住她的腰肢和肩膀....不太像平时的他。
燕落衡低下头,埋头在她的肩膀上。“竟然哭成这样,是我错了,不该带你来这里。”
刘婵玥呼吸一滞,燕落衡指节用力,将她抱得更紧:“小玥,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