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慈宁宫之后,太后先一步屏退了众人。她看着跪在殿内的皇后张文佳,眼中忍不住多了几分复杂。“哀家知道你想要和哀家说些什么,但是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处置张家了,而你的胞弟就是他要杀鸡儆猴的头一位。”
听到太后这么说,皇后的身子一颤。她对着太后磕了一个头,连带着声音里都带了几分颤抖。“太后,臣妾知道姚欢平素一贯为非作歹,现如今.....现如今更是罪不可赦。但他毕竟是臣妾那一脉中的独子,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父母亲恐怕会承受不住啊!”
“那又能怪谁?哀家之前便提醒过你,皇上近日忙于边疆之事,无暇管理一些琐碎闲杂,叫你借着这个几乎将你胞弟平素胡闹的一些证据全部都处理干净,怎么现如今竟然还会闹出这样的局面?今日城楼之事定是被传到满朝文武皆知,若不狠狠地处置,皇家颜面难全!”
太后的这番话有些沉重地砸在了皇后的心里,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说道:“太后,即便是臣妾有心想要隐瞒,却也逃不过一些小人有心算计啊!”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太后,臣妾本来已经将胞弟的那些事情全部处理干净了,没想到还是让孟白音抓到了错处。金瑶杀了她的孩子,想必她也一直耿耿于怀。前些日子,臣妾身边的李嬷嬷暗中查出她在王都的人有所行动,只是不曾想到是在准备今日城楼的事!臣妾怀疑,今日之事和孟白音脱不了干系!”
听到皇后这么说,太后的脸色一僵。她抿了抿唇,眼睛也跟着轻轻地眯了起来。“孟白音一贯是皇上的体己人,若是这次当真是她在背后算计,那这其中.....说不定少不了皇上的默许。毕竟皇上才初登大宝没多久,想要在朝中完全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盘根错节的张家......”
太后的喃喃自语,却一字不落地进了皇后的耳朵。她的身子一僵,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双美目之间摇曳的,除了惊恐,便剩下了心碎。“那....那该如何是好啊.....”
“罢了,福祸终究是躲不过的。哀家会想办法替你在皇上那边转圜,你这几日就低调行事,千万不要再触怒龙颜了。”
听到太后这么说,皇后这才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她对着太后磕了一个头,声音里都存着几分沉重。“多谢太后娘娘,太后的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她咬了咬牙,眼泪却忍不住滚落下来。
钟粹宫偏殿
“主子,您之前的设想果然没错,皇上为了平息众怒,从大殿上离去之后就把那张文佳的弟弟张姚欢抓到了大牢。听说那张姚欢是在怡红院被抓的,当时满脸的女子脂粉,好不狼狈!”
孟白音此时正坐在桌子旁,有些百无聊赖地剥着手里的橘子吃。听着塔娜的禀告,她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呵呵,这才是第一步,还远远不够呢!太后召了皇后去了慈宁宫,表面上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实际上则是想要替皇后出谋划策,来挽救张家这一场不可避免的危机。为了以绝后患,要趁着那张姚欢在牢狱之时,就彻底叫他们再也翻不了身!”
塔娜闻言原本欢喜着的脸色也顿时跟着沉重几分,她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孟白音的身边,压低声音开口询问:“主子,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那个张姚欢仗着自己是张家那一脉的独苗,平素嚣张跋扈无理取闹惯了,此时突然被抓进了大牢,心中肯定有很多愤懑之言。我们便借着蒙古特有的香料,帮他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吧!”
听到孟白音这么说,塔娜也顿时明白过来。“主子的意思是.....”
“皇上早就有了想要处置张家的心思,只是碍于今日之事还需要多番佐证,这才没有当下就敲定那张姚欢的罪名。我们此番协助皇上帮助他抓到那张姚欢不敬的把柄,也算是帮他避免了夜长梦多。”孟白音弯了弯嘴角,将剥好的橘子塞进了嘴里,在舌尖泛滥开的竟然是有些酸涩地味道。她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只余下说话的尾音微微扬起。“这件事做得干净利索些,切莫叫我哥哥听到了风声。”
塔娜闻言对着孟白音弯了弯腰,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因为昨日城楼下的那一场闹剧,宫里头一直被一股阴郁之气所笼罩,明明该是新年的热闹光景,却偏偏不见几分欣喜的味道。第二天一早,属于张家的崭新变故便跟着接踵而来。昨日被拘捕到大牢的张姚欢许是因为花酒喝多了,居然在大牢中开始撒泼。不仅拳打脚踢胡闹着喊着要出去,更是丝毫不顾及礼法,在牢狱中指着天子楚熠破口大骂。其言辞粗鄙不堪,全然不顾藐视皇家尊严。
而伴随着张姚欢的胡闹,张家一系列的不发勾当也跟着被牵扯出来。私自收受贿赂,克扣灾荒发给民间的粮草.....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让人触目惊心。得到消息的楚熠龙颜震怒,当下便下旨处死张姚欢,张文佳的父亲被革职查办,这一来二去,顿时把张家的老头气的病了过去。朝堂上张家的党羽都接受了一轮彻查,但凡涉事之人均严惩不贷,那些张家旧部也纷纷被降职,远派其余郡县。
皇后和太后轮流去祥钦殿求情,楚熠此番像是铁了心,三言两语搪塞了太后,也将苦苦哀求的皇后禁足于坤宁宫。张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轮清洗居然持续了整整两个月有余。至此之后,在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张家元气大伤,楚熠也趁此机会将自己的势力安插了进去。虽然很多腐朽的老臣并未革职查办,但见到楚熠此番杀伐果决,也顿时起了畏惧之意,平素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
而因为朝廷的这一突变,后宫也跟着掀起了波澜。皇后被禁足于坤宁宫两月有余,皇上未曾踏足探望,有关于废后的言论顿时喧嚣尘上。之前谄媚于皇后的宫妃也都纷纷调转方向,开始招揽近些日子意外得宠的德妃李梓,或者是有意亲近一直以来盛宠不衰的温晏芷。以及钟粹宫的孟白音和刘婵玥。而原本一直在风雅殿被人忽视的苏遥悦,因为弹得一手好琴,意外地得到了楚熠的青睐。不过短短一月便从苏贵仪升到了苏贵嫔,其背后的本领也是可见一斑。宫中人心冷暖,一时之间再清晰不过。
“现如今皇后大势已去,恭喜姐姐终于大仇得报。”钟粹宫中,苏遥悦带着几分殷切地面对着孟白音。后者闻言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并没有把苏遥悦的谄媚放在心上。
“张家落得如今的下场,也只不过是天意使然。”
苏遥悦见状笑了笑,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刘婵玥的身上。“姐姐的这杯茶定是用初春的甘露烹煮而成的,仔细品起来分外甘甜。在这宫中能够如姐姐一般淡泊雅致的人,真真是凤毛麟角。”
“妹妹谬赞了,本宫也不过是俗人罢了。”
“对了,宫中这几日关于废后的流言四起,有关新后的人选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不知二位姐姐如何看待此事啊?”
听到苏遥悦这么说,刘婵玥的心里也多了几分对张文佳的怜悯:“皇后尚在,宫里便流言四起,议论这些是非,怕是.....不合礼数吧?”
“无论新后是谁,只要贤良淑德,人品能服人,做得来这六宫表率,便是万幸了。”孟白音的突然出口,让刘婵玥有些始料未及。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话虽然说得妥当,却也没能掩盖住眼里飞快闪过的野心。虽然孟白音一直未言语,但是有关蒙古族的身份,始终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想要为所有异族女子正名,已然是昭然若揭。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孟白音侧过脸看向了刘婵玥的方向。钟粹宫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围绕着这姐妹二人究竟谁更得楚熠欢心的传闻也是比比皆是。而如今孟白音借着苏遥悦的言语,更是直面了那些盘桓在刘婵玥和她之间的隐患。“若是真有新后,那这位置属于谁还不是全凭皇上一句话吗?我们与其在这里东猜西想煞费心神,不如品品清茶来得逍遥自在。”刘婵玥对着孟白音轻轻地弯了弯嘴角,通过一个折中的回答巧妙地避开了她的问题。孟白音倒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便就此作罢。
苏遥悦离开钟粹宫后,回到寝殿的孟白音却陷入了沉思。原本她只是想让张文佳从云端坠落,但是现如今伴随着张家势力的陨落,皇后之位也在潜移默化地成了她重视的一个要点。虽然在边疆战役的时候蒙古族立下了大功,但是朝堂内外对于异族始终存有偏见。这样的偏颇,也终于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楚熠因为小产的事情,一直对孟白音心怀亏欠,平素也宠爱颇多,但是孟白音心里清楚,帝王的怜惜并非长久之策。若想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长久地存活下去,那就必须立有稳固的一席之地。
而那张文佳被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皇后之位就是她眼下最好的机会。“塔娜,皇上只说张皇后被禁足于坤宁宫,没有说不许其他宫妃前去探望吧?”
“回主子,皇上未曾说过。”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坤宁宫一趟,去见见这位许久未曾露面的皇后娘娘吧......”已经打定主意之后,孟白音便不再有所犹豫,带着塔娜径直去了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