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入夜，怡亲王府。

灯火通明的正院儿，小宫女端着热水进了内卧，兆佳氏将帕子沾湿润得滚烫后，顾不得手指烫得通红，拿着帕子敷在允祥膝间。

“王爷，真的不叫太医吗？”

腿疾的复发令允祥无暇他顾，听着兆佳氏的话语，他只能微微摇头，示意切勿声张。

兆佳氏急得眼眶通红：“您这样是要急死我吗！”

那股钻心的痛意渐趋平息，允祥轻叹一声，抬手轻轻拭去福晋面上滑落的泪水。多年以来，两人相依相伴、共渡风雨，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泪眼婆娑的模样令他心中一阵酸楚。

“我没事。”

兆佳氏握着允祥伸过来的那只手，哽咽轻声：“爷，叫太医吧。”

“不必，此事别声张。”

……

近来胤禛封了倚梅园的一个洒扫宫女为官女子，因声音动听相貌不俗，后又晋为答应。

允礼来的时候就见门槛上坐着一个小格格，胖脚丫一晃一晃，小小年纪就皱着眉学大人一脸沉思。

走近一把把小格格抱起，早已习惯被人抱来抱去的小格格很自然的搂着她十七叔的脖子。

“怎么了这是，学什么深沉呢，同十七叔说说。”

小格格拧着眉，看了眼四下无人，贴着允礼耳朵超级小声开口：“唱歌，不好。”

年龄尚小，说话道不清个完整意思，允礼却奇怪的听懂了小格格所说，这是埋怨那余答应唱歌呢，他也不是没听说近来有一女子颇得圣宠，竟是经常来养心殿伴驾，伴驾便要唱歌，小格格卧房就在旁边，可不得日日听那曲子。

小孩子本就觉多，这样一来，小格格可不是睡不够了。

苏培盛进去禀报后，面容姣好却有几分高傲的女子走了出来，看着允礼怀里的小格格一愣，随即颔首算打了招呼便走了人。

擦肩而过之时被允礼拦住，随意问了个小格格因耳濡目染都知道的诗句她却不懂，允礼勾唇，也不再说什么抱着小格格进了殿里。

胤禛原本以为来的只有允礼，没想到怀里还抱着胖格格。

“你不是在睡觉吗，何时醒的？”

小格格胳膊一抱，重重地“哼”了一声，肉乎脸上写满“不高兴”两个字，本来批阅奏折累极了的帝王瞧这一幕觉得有趣得紧，从允礼手里接过小格格抱怀里。

“谁给我们悠悠气受了。”

靠在胤禛怀里小格格眼睛渐渐泛红，泪汪汪地往胤禛怀里钻，委屈模样让在场两个大男人都心特不已。

“谁欺负悠悠了？”

胤禛轻柔问着，一手将小格格微乱的碎发理了理。

半天，小格格才带着一股哭腔软软开口：“坏，不让，进。”

原是小格格睡醒了没见嬷嬷，就自己下了榻往养心殿来，本来苏培盛都要将她带进去了，结果侍奉余莺儿的宫女却拦住了苏培盛，说是小主伴驾，叫苏培盛别去扰了圣上清净。

这苏培盛哪肯，执意要进去通秉却也被那宫女拦住，直到允礼来了，苏培盛才得了空隙溜进去。

听及此胤禛勃然大怒，他将小格格养在养心殿，便是给了她随意进出的资格，结果却被一个答应的宫女拦在了门外。

胤禛轻轻捂住小格格的耳朵，冷声：“苏培盛，拦你们格格的那个宫女，目无尊卑，杖二十送去辛者库，你亲自去。余氏，降官女子，派个教养嬷嬷去好生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允礼看了一出好戏，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捏了捏小格格红彤彤的脸颊：“还哭呢？”

吸了吸鼻子，小格格从胤禛怀里抬头：“没…没哭。”

“阿玛呀。”

小格格左右看了看都没能见到熟悉的身影，随即她把目光转向了允礼，这亮晶晶的小眼神直叫允礼受不住。

“十三哥今日告假了。”

胤禛眉头轻蹙：“什么原因？”

允礼摇头：“臣弟也不知。”

没见到阿玛的小格格有些蔫，坐在帝王怀里自己玩着手指。

另一边回到宫里的余莺儿还能高兴一会儿，就见苏培盛带着口谕而来，那宫女满嘴冤枉被人拿帕子捂住拖了出去。

一时间，余莺儿降为官女子的消息，传遍后宫。

翊坤宫里，年世兰见颂芝回来：“问清楚了？”

颂芝点头：“原是她伴驾的时候将小格格拦在了屋外，听说小格格是哭着进去的。”

想到那小胖格格哭得可怜的模样，年世兰眼里闪过一丝疼惜：“她怎么敢拦…”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小宫女快步进来：“娘娘，余官女子求见。”

年世兰冷哼一声：“叫她滚。”

那日的钟粹宫偏殿，又是噼里啪啦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