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那一晚我又哭了，就好像泪水不值钱。

你看，人真的太奇怪了，我那么讨厌她，抹干眼泪换一张脸我还是喜欢她。

不出所料陈伊芸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又把昨天的话重复一遍，不过今天我已不是恶毒女配，就像好朋友一样给她提建议。

又是放假的那天晚上，他们成功地在一起。我提前告诉过自己不要伤心，稳住情绪。然而我高估了自己，看着他们拥抱，帮他们准备这次表白，每一个环节都是我亲自筹办的。

我演足了好闺蜜的戏份，红眼眶，哭出声。

陈伊芸抱抱我：“哭这么厉害干什么？我出嫁那天再哭，好吗？”

江佑安：“我们的事你功劳最大，必须好好感谢你！”

真是个傻子，我没有祝福你们啊。

往后的日子照常过，我要假装不在意。

高二文理科分班，陈伊芸和我选文科，居然还分到一个班了，并且代替万敏成为我的同桌。

众所周知，学生时代谈恋爱容易被老师发现，这时候亲热的小情侣就会找人打掩护。

没错就是我，平时他俩有事全靠我传话，小礼物也是我代送。高二学习繁忙，他们还要约会，怕老师抓到，每次都拉着我一起。关键是后门的小路人挺多的，全是情侣，他们赏人我赏花。

有时他们也会冷战，这种时候又该我出场了。帮忙赔礼道歉，送礼物。花、零食，各种各样。

江佑安考虑周到，不会让我白忙，给我也有礼物。可是我情愿不要。好像他给我不是发自内心，而是另有所图。

我不想要赠品，我需要正品。

放假去他家的花店次数越来越少，不知以那种身份，暗恋者，朋友，她女朋友的朋友。

逐渐高三，我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只不过看见他们亲密时还是会心梗。

天大的悲剧来临，老师发现他们的恋情。据说是年级主任抓到五班一对情侣，他们俩爆出了其他人。

他们成绩都很好，主任不好多骂。但正是因为这样，给人的压力就越大，陈伊芸提出了分手。

其实高二下期，江佑安的成绩有所下滑，陈伊芸就在考虑分开，毕竟学业为重。

如今他们被发现了，老师肯定会强制要求分手。

虽然两人都不想分开，但事实摆在这里，他们不得不照做。

最近陈伊芸下课走得快，和我打完招呼就跑，她怕遇见江佑安。

现在，一切都恢复到最开始的模样，也是我最想要的。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江佑安变得沉默寡言，如果我不主动开口，一个晚上都听不到一句话。陈伊芸的生日在四月份，江佑安托我把礼物送给她。

快高考了很少休息，那天我们正好放月假，江佑安把做好的手工花拿给我。这束永不凋零的花朵放在精美的礼盒中，盒子内还有许多小物件。

这是陈伊芸的生日礼物，明天约她出来玩时就给她。

我内心羡慕陈伊芸可以得到他的关怀，就连分开后也无法改变。

江佑安今天话挺多，还嘱咐我一定要让她收下。最后我们边走边聊，他说了很多。全是关于陈伊芸的，说她性子柔弱，不要被人欺负了。后面甚至提到了徐阿姨，他说感谢我经常去买花，阿姨也很喜欢和我聊天，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我能经常去。

我很高兴他把我当做朋友，和我讲这么多。同时我有些疑惑，他这已经不像聊天，反而像是在留遗言。仿佛明天他就不会出现了。

随即我又抛开这个想法，都怪平时看太多小说，现实生活哪来这么多人想去死。

姑姑家在C栋楼，而江佑安在B栋，我每次都会看着他上楼再走，今天也不例外。

到我家楼下，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江佑安上电梯的画面。他按楼层时手臂抬得比较高，这个位置是三十一或者三十二，但他家在十四楼。

我们这最高三十二层，当然，不包括天台。他为什么会去天台呢？加上最开始的想法，我心里有些慌乱，他不会真想自杀吧？

也许他有朋友住在三十二楼，而且我看见时电梯门已经关了一些，由于我在斜前方，所以能看见他的手，但是不排除我看错了。

安慰完自己心里勉强好受点，到家后越想越不对劲。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为了让自己安心我还是去看了。

电梯到达三十二楼，去天台需要走楼梯。我推开铁门，围栏旁还真有个人影！

我心跳急剧加速，走路时腿都是软的。他回头看见了我，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反问道：“你呢？在这干什么？”因为害怕，我的声音在发抖。

江佑安愣了一下：“我，我来吹吹风。”

我眼眶都急红了：“楼下也能吹风，我们下去吧。”

他趴在围栏上笑笑：“上面风景更好。”

我不敢劝他，只好先拉住他的手向外拽：“走吧，楼下去。”

我浑身抖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我们回去商量明天陈伊芸的生日怎么过吧？你亲自送礼物给她，和她好好聊会儿，有什么事不能解决？”

江佑安果然有些动摇：“可她说分手不喜欢我了。”

“她说的是真是假你难道不知道？毕业后你们重新开始谁会拦着？”

我们终于下了天台，看他进家门后我才走：“我等会儿让保安叔叔把天台上锁，你不可以再上去。”

晚上我睡得早，唉，我暗恋的人有喜欢的对象。

而且，他非常喜欢她。因为她的一句‘分手’就想轻生。

那我怎么办，如果我是你岂不是要魂飞魄散。

姑姑把我房间的茉莉搬到了这里，它长得很茂盛，青枝绿叶，如今四月初还没有花苞。高考时肯定能看见这繁花。

睹物思人，我渐渐入睡。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救护车在鸣笛，离我很近，很近。

然而我几个月没睡过好觉了，只睁睁眼又睡了。

早上我去买早餐，小区可谓是热闹非凡，连警车都来了。我问怎么了，几位阿姨就开始和我聊。

“十四楼有个小伙子昨晚被救护车拉走了！”

“我之前见过的呀，长得可俊了，成绩也好，就这么没了我都心疼啊！”

“还是单亲家庭呢，他妈妈恐怕得哭死！”

“一个高中生咋死的？”

“是煤气中毒身亡！我认识他妈妈，她给我说的！她边说边哭，我都没忍住也哭了。”

我楞了神，十四楼？B栋。

不会是他吧，不会的。

我强打精神：“他叫什么名字呀？”

“不知道诶。”

“好像是江…安？”

我眼眶瞬间红了，别怕，还差一个字呢。

“想起来了！江佑安！”

万一是同名呢！他说了今天要去见陈伊芸的，他不会走的…

我呆愣在原地，窒息的心痛。我看见徐阿姨了，她哭得好伤心啊。

这一定是梦吧，梦里才会有如此曲折的情节。警察还不能确定这是意外还是自杀，封锁了消息。

我如约将礼物给陈伊芸，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她问我：“昨天不是说佑安也来吗，他呢？”

泪水一下子就上来了，我别过脸，发不出声音，给不了她合理的回答。

“哦，他应该不想见我吧，没事，你回家吧，谢谢啦。”

我又去完成下一个任务，花店关门了，但徐阿姨站在门外。

她和我聊天。

“小安不是我的儿子，我的丈夫在结婚后出轨，他长得帅找了个大小姐当上门女婿。那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巧的是那位也有身孕。我们的孩子在同一天出生，并且在同一所医院。”

徐阿姨抹干眼泪继续说：“非常离谱，我们的孩子抱错了。我讨厌那位小三，更讨厌他的孩子！”

“我养了一个我最讨厌的人这么多年！直道他高二我才知道！”

徐阿姨泪流满面，我不知怎样安慰，我的眼眶照样红得厉害，眼睛都还是肿的。

“那你说我能骂他吗？小安很听话，从不给我惹麻烦，别人家孩子放假旅游他却在给我帮忙，我恨他但又爱他！”

“我好讨厌他，但是他不仅仅是他，他是我的儿子。我选择接受他，可他自己却不能接受。”徐阿姨突然放声大哭，听得人心碎“那时他可能就生病了，我应该想到的！可是我没有…”

“老师告诉我他谈恋爱，我骂了他，不仅是对这件事生气，还包含了对他亲妈的怨恨。后面我没忍住扇了他一巴掌…”

“他肯定很伤心吧…很讨厌我吧…不然他为什么要离开…？”

徐阿姨的语序逐渐混乱，我哭得稀里哗啦。很久以后，她才缓过神来，强颜欢笑：“对不起啊小梨，耽误你那么长时间。”

天色渐晚，我们一起回家，就像和江佑安一起走时那样。

今夜天空干净，没有星星月亮。

泪水打湿枕头，一夜无眠。

暗恋，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