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注意到涂钦聊同样眉目紧蹙,看着模样也很悲伤。
江川将涂钦聊的衣袖掀开,握起了男人温热宽大的手掌。
“阿聊,很奇怪,我们只见过一次,我还吐在了你的榻上,可你身受重伤都不愿意我死,我也愿意不惜代价陪着你。”江川牵着男人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了贴。
过了会儿,长生照例带着巫医来请脉,巫医说,涂钦聊近日便会醒过来,江川开心得不得了,可过后又是一阵失落,因为原本长生与她说,鬼族的王身载重任,绝对不可被一人影响,就像这次,若不是江川,涂钦聊便不会受伤,这次他会为她分心,保不齐下次就会为她丧命,所以在涂钦聊苏醒前,江川必须离开蟠猊宫。长生不想王上被这女人蛊惑。
“江川,你就是个妖精,狐媚惑主!你是凡间派来搅乱鬼族的吗?凡人也想霸占三界了吗!”长生也是气急了,他当时说了很难听的话。
“能醒过来便好。”江川这么想。
她一直住在玄武殿,方便照顾王上,长生一直盯着她,恨不得立刻赶她走。
“长生大人,您就算想让我走,也要等我收拾下行李。”
长生显得有些尴尬,侧了侧身,放江川进了玄武殿。
她借着收拾行李的功夫,与涂钦聊告了别。
江川不舍地抚着涂钦聊的脸,最后喂了他一次药。
她擦干眼泪,压住哽咽的声音。
“阿聊,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啦,我说过,能照顾你我不惜代价,哪怕不再相见。”
她转身便抹了一把泪,大步迈出去,涂钦聊眉目紧蹙,看起来十分焦急,他想要醒过来,他的手不住地抖动,通身都在用力,“咳咳……”一口血从喉咙喷出,终于回了魂。
这声音,江川并不熟悉,但她知道是他,她眼中的泪光都在闪烁,夜卫和巫医小跑进玄武殿,长生招呼着夜女进屋服侍,人乌压压地挤了一屋子,江川忍着泪,逆着人流向殿外走,没有回头。
江川喜吃甜食,在蟠猊宫外流荡几日,见了崇楼外摆的新制甜品,她胃里直痒,她瞧这橱窗里的各式甜点,双眼冒着渴望的星光。
边上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女人瞧了狼狈不堪却又秀色可餐的江川,眼中闪过一缕狡黠的光芒。
“小姑娘,可是想吃这桂花酥饼?”
江川没扭头看那老女人,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那桂花酥饼。
老女人得意地笑了“不如姑娘跟我一道,老婆子我能让姑娘吃上这些个东西。”她又加重语气:“吃个够!”
江川没犹豫,她想过这老婆子也许是个骗子,可江川实在想不到她如今身无分文,有什么可骗的……
等到随这老鸨进了水杨院,她这才察觉原来被骗了色……听说这水杨院里有天下各族的美女,却没有凡人,所以这老鸨心里有激动,想着院里又多了个业务。
身怀绝技的女人都逃不出这水杨院,更别提她这凡人女子了。
开始老鸨叫她跟别的姐妹学习,第二日,听说楼里来了个“皇亲国戚”,选了几个新人带走了,其中就有江川。
后来得知,这人是涂钦聊的表叔,叫贾原宥的,是个花花公子,托水杨院老鸨选了美女,献给王叔涂钦聊的。
舞女们戴着面纱,江川与涂钦聊也只见过一次,时隔月余,又半遮面,按理说认不出。
“一袭青衣绸纱似水波,夜女衣袂飘飘诱人惑。王上,您瞧着可还欢喜?”贾原宥与涂钦聊关系不错,常来蟠猊宫闲逛,前些日听说王上为了寻个女人夜不能寐,便想着淘几个女人讨王上高兴。
礼堂外夜月高照,庭下月影似水,萧瑟之风吹晃着尊座上男人的心神,他本无心宴饮,是贾原宥先斩后奏,宴请群臣,涂钦聊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心前来赏脸。
一杯下肚,忧愁上心头,涂钦聊眉目紧锁,打量着手中镶金的酒杯。
江川,你去哪了?
涂钦聊抬眼看张舞池之中,正与双妩媚勾人的桃花媚眼相对,那女人眼神躲闪,能看出来她很想逃。
殿内风光昏暗,烛火跳动,扰乱思绪。
涂钦聊甩了下头,强迫自己清醒,又一看,舞娘们早换了队形,那女人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等江川换到最后面的位置时,她偷偷跑出了蟠猊宫,正被涂钦聊看见,他急忙起身,贾原宥见状要拦:“王叔何处去?”
涂钦聊死盯着那女人身影:“解手。”
江川跑到蟠猊宫外一片花海,风轻吹,满是花香,她听说,这处土地原本被幽火怒烧,过后却长出长生花,永不败,后来这被叫做燎原。
涂钦聊被酒气熏得头晕,追上江川,江川被他扯过,跌入怀中。
“江川,江川,江川,我知道是你,你别走。”涂钦聊双手捧着江川的小脸,江川就那样瞧着他,眼里满是不舍和重逢之喜悦。
“阿聊,我害怕,我们都各自好好地,好不好?”其实,江川心里也很想留下来,陪在涂钦聊身边,也许是一眼定情,他拿不相熟的她很为重,江川也确实怕自己成为拖油瓶,在这神灵地界,她丢条小命比什么都简单。
“你应该知道,我念你是事实,照比你远在天边让我每日担忧,不如一直待在我的身边,让我能更好地保护你,不为你担心,这岂不是更好?”
江川没再回答,她眼眶中的泪水已经替她做出答复了。
一个午夜,江川窝在涂钦聊的怀抱里,他们挤在软椅上,看着空中翻腾的星河,江川伸出白皙纤细的手,从涂钦聊的眉心一路下滑,顺着男人硬朗的轮廓,滑到男人的耳垂上,她调皮地扯了扯,涂钦聊瞧这她纤细白嫩的手腕,吞了吞口水,卸下自己手上刻了龙的木镯,是涂钦聊的母亲为他刻的,刻的是他的真身,涂钦聊说那镯子叫做承还,承欢也是母亲为他起的小字,母亲走了之后便没人再叫过,他便把这小字送给了这镯子。
“你这手腕上太空了。”他说着便把镯子戴在了江川的腕上。
涂钦聊又问起江川为何会出现在舞女之中,江川讲了缘由,抬头尴尬地朝涂钦聊笑了笑,涂钦聊很是没想到理由竟然如此……荒谬?他从前没觉得,如今他想,女人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不,江川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
“你且等着。”涂钦聊将江川放在软椅上,自己去买了十盒桂花酥饼,江川塞了满满一嘴,眉眼弯得像月牙,脸蛋红扑扑的,乖巧又可爱。
涂钦聊又寻了个性格沉稳且能干的夜女,叫做若木的,给江川做贴身夜女。
后来,鬼族太平,江川闲不住,涂钦聊带着她便衣周游各族,赏天下之壮美。
说到这桃花软酪,江川实在想不出自己何时品尝过,但不论看样式,闻味道,品口感,都是无尽熟悉,并且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自己曾经很喜欢。
几个夜女服侍江川用饭:“主人,王上吩咐过,无论如何都叫您用了这餐,您还是用些罢。”
若木看着夜女端来的不着调的菜,她担心主人的身体,做了青菜瘦肉粥,一口一口喂着江川。
玄武殿
涂钦聊唤了长生进殿,却一直没有吩咐,长生就这样干等着,悄悄查,这期间,涂钦聊抬了三次头,四次欲言又止。
“王上,您有何吩咐?”涂钦聊第四次抬头,长生问。
其实长生也猜出了大半,长生从小就跟在涂钦聊身边,知道涂钦聊为了给母亲报仇,什么事情都愿意做,长生见过前次主,温柔似水,他知道涂钦聊很想念她,很爱她,也知道,前龙王也是爱其入骨,但她却在涂钦聊两百岁时就被母族翼族骗回云里,十二年后却传回前次主被惩戒塔折磨香消玉殒的消息。
前龙王是个明君,以慈悲治国,但却不软弱,长生很敬佩前龙王,而在涂钦聊两千岁的时候,前龙王死的突然,整个焚狱几乎无人知晓原因,涂钦聊匆匆即位。
而玄武殿内却悬了一把剑,长生酷爱看上古秘记,所以认出来那把怨魂:“这是,怨魂?前龙王……他?”前龙王花了两千年,练就了铸造怨魂的能力,他断了通体龙鳞,铸造成了这把怨魂,但只铸造出了这剑的外体,若要唤醒,还需注入至亲龙族的血液,使其滋润每一片龙鳞,长生注意到涂钦聊进日面色苍白很不好看,所以,这剑怕是已经被唤醒了,但离怨魂达到它该有的威力还差最后一步,长生猜到这也是涂钦聊此时传他来要他做的事情,便是传江川来,上古秘记上说,这最后一步,便是唤醒怨魂之人亲手杀了自己心爱之人祭剑。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秘术……
“去传江川过来罢……”涂钦聊艰难开口。
“是。”
“等等!”
长生一惊。
“明日便开战了,明日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呼……”长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能留一日便是一日。他开始与江川关系并不好,可时间一久,再大的仇怨都会被甜甜的江川化解,何况两人都是一心为了同一人。
次日,翼族,鬼族各部,约战悬水,鬼族要天下,而鬼王要报血仇。
涂钦聊一大早就去了前线军营,将主要的事情交给长生。
长生一早守在雁入庭云,解开了锁着江川的停步禁。
若木没好气地说:“今日解开我主人的停步禁,是想她去悬水拉架?”
要是平日,长生定与若木“一战到底”,可他今日情绪异常低沉,也很是恭敬。
“王上请您前往悬水。”长生跪下,向江川行了跪拜礼,江川有些懵。
一旁的若木差点尖叫:“真让我主人去……去?去拉架?”
长生仍一脸庄重严肃:“王上请您前往悬水!”
长生带着江川来到悬水之岸,战鼓还未打响,江川就被带到双方军队对峙的前线,悬水河岸早已被冰雪覆盖,江川赤着脚,身穿一袭雪白纱裙,无助地站在那,双方的战士也一脸疑惑,这个美艳的女人是给战士助兴的?战士们窃窃私语。
江川的小脚已经被冻的通红,她很怕,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阿聊,阿聊你在哪,你在哪?”江川四处张望,也不见涂钦聊的身影。
此时,涂钦聊正在军营里,下属已经提醒多次,该敲战鼓了,他都没有发话,长生也进到军营,“王上,时辰到了。”长生始终没有抬头,他的睫毛一直在颤动,他不敢抬头,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江川也到了。”
涂钦聊抬眼看了营外一眼,突然吼道:“来人,上酒!”
他端起一碗烈酒,猛然灌入口中。
“走。”
不知道得了谁的令,鬼族的军队整齐地分成左右两部,向两边移动,中间留出一条道路,涂钦聊大步走向两军对峙的前线。
江川见了涂钦聊满眼希望,她朝着一身黑色甲胄的男人奔去,她太急了,扑倒在地,却又狼狈地爬起来,继续朝着她的希望跑去,即使如今对方冷若冰山,那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
江川的手紧紧抓住涂钦聊的衣袖,男人比她身量高出太多,她仰着头,努力地看清男人冰冷的双目。
涂钦聊微顿过后,掐住江川的脖子,一个冲劲飞到两军之间。
“今日在悬水一战,便是鬼族重夺天下之日,本王带领鬼族各部众将士为鬼族报仇!报万年来鬼族忍辱负重的仇!”
涂钦聊一袭黑衣甲胄在悬水之岸言语铿锵,眉目冰冷,他低头看着手中娇俏的脸,低声道:“本王,今日便要报翼族的杀母之仇。”
江川满眼震惊之色,涂钦聊的母亲竟是被翼族所杀?
一阵寒风掠过,扬起一阵雪花,江川的脚早已没了知觉。
“那你将我掳来又是为何?”江川带着哭腔,眼里尽是委屈和不安,但看见涂钦聊的脸她便不恐惧,她坚信,有涂钦聊在,自己便不会受到伤害,有涂钦聊在,便有人为她撑腰,因为这曾是涂钦聊对她说过的话,她坚信这些都作数。
“因为此剑……”
“需祭。”涂钦聊伸手,那把父亲用自己的龙鳞一片一片铸造而成的暗血色的剑——怨魂,带着黑色的怨灵出现在他手中。
江川不敢置信地看着如今面目冰冷的男人,她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嘴角微扬,脸色灰白:“所以……这个人是我?”
江川不愿意睁开双眼,她仰着头,任由寒风抽打着她的脸庞,尽管她闭着眼,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落,她浅浅一笑,睁开双眼:“为什么?”
她的心好痛,好像有一块硕大的石头死死压着她的胸口,叫她喘不过气来,江川不受控制地抖动,慢慢,撕心裂肺代替了原本的潸然泪下。
“啊——”雪地上只听见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两岸的士兵都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要报仇,只有杀了你,我才能为我娘报仇,只有我亲手杀了你,才能为我娘报仇!”涂钦聊几乎吼出这句话,他重复着,像是解释给江川听,更想是警告自己,警告自己不准出错,涂钦聊不敢去看江川的眼睛,他怕,他怕自己后悔,更怕自己动摇。
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天上开始飘起雪花,白雪纷纷落下,试图掩盖着这场“闹剧”。
“阴谋,都是阴谋!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此时的江川悲痛万分,又哭得撕心裂肺,体力早已经支撑不住了,直接跪倒在雪地上。
涂钦聊的双眼早已经流不出眼泪,他狠了狠心,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要江川,但是他更想要的是不辜负父亲的死亡,为母亲报仇,男人双眼微眯,嘴角含笑:“是啊,不是阴谋是什么呢?我也常常在想,这一切不是阴谋又是什么?我能够接近你不是阴谋又是什么?”
涂钦聊咬着牙,逼着自己说出了这一番话。
“我接近你就是阴谋,是我为母亲报仇而辛苦筹划的阴谋!”
“不然我为什么在祭祀品中救了你?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受伤?这所有的种种不全都是我的阴谋吗?”
“所以都是假的。”她嘴中喃喃,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都没有了力气。
“都是假的。”涂钦聊回答。
“你爱过我吗?”江川痛苦地闭上双眼,她不愿意再见到那个男人,但这个问题却还是脱口而出,“这么久的假戏难道就没有一刻真过?”
“没有,没有一刻真过。”这句话轻飘飘的,却狠狠扎进了江川的心窝子。
“好。”江川颤抖地说出这个字,“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去为你娘报仇吧。”
“左右我的命是你救的,不然我早在三年前就死在那场仪式中了,阿聊,即使我们做不了爱人,但你是我的恩人,我说过,我从小没有家人,没体会过关心,没体会过爱,是你给了我爱,哪怕是假的,没关系,好在我分辨不出,我就当作今天之前的你是真的爱我了……”江川不停地哽咽着,“我就当作我拿我的命来报你的恩了。”
“你杀了我吧,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龙鳞本是天下最坚硬之物,又在此天寒地冻之地被寒气浸染,自然冰冷彻骨。
涂钦聊不再犹豫,一剑刺入江川胸膛,无一丝偏倚。
江川的心脏撕裂般疼痛,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雪地里,男人哽咽着,凑近面前血泊中女人的脸,用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江川,忘了我。”
“击鼓!”涂钦聊嘶喊着,猛然抽出刺在江川胸口的怨魂,怨魂上流着江川的血,像是剑灵被唤醒,没错,此时的怨魂威力无边。
“我要你们付出代价!”涂钦聊疯魔似的,提起怨魂向对岸杀去,手起刀落间,翼族众神皆死于怨魂之下,无一生还。
看着剩下的翼族小兵,涂钦聊不屑杀了他们,收起怨魂,“娘,承还为您报仇了,父王,阿聊为娘报仇了。”涂钦聊说得有气无力,他本该开心的,如今却提不起兴致。
“江川,江川。”他四处寻找,跪在江川的尸体前。
“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跪在雪地上的男人好像疯魔了,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琉璃瓶,那双颤抖的手在雪地上抓着,他要将沾满血的雪都装进这个琉璃瓶中,他想再见到她。
听说后来鬼王昏倒在了悬水河岸,被长生将军背回了鬼狱。
再后来,涂钦聊改名为涂钦古城,涂钦聊本就是君王之身,胎中带字,古城二字便是他原本的名字,而聊字本是老龙王起给他的小字,他立誓,不夺回天下绝不更名。
龙族也不再单是鬼族的主人,更是天下各族的主人,被尊称为天族,长老们本想着重新搬回云里,可涂钦古城不同意,理由是族人在焚狱居住多年,早已习惯焚狱的生活,而尊贵不是单用居住地定义的,真正尊贵的血脉,不论再何处都同样尊贵。
此次战争是鬼族损伤最小的一场战争,所以很快恢复平息。
涂钦古城一人坐在燎原之中,独饮烈酒,恍惚之间,涂钦古城发觉花海之中有一阵骚动,原来,跑出一条小金龙,涂钦古城瞬间清醒,金龙?“阿澈?”
对啊,他还有阿澈,可是?
“阿澈?贾原宥他一直养着你?”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喜事,如果江川还在的话,不过此时此刻,阿澈的出现也可抚慰他的心灵,不过效果甚微。
小金龙的嘴里正吃着桃花软酪,涂钦古城左右看了看,不见贾原宥的身影,定是贾原宥带阿澈来的。
涂钦古城抱起阿澈,他看向空中的月亮,如此圆,“阿澈,月亮都圆满了,可你娘却不会回来了。”
三年前,江川生下阿澈时,贾原宥找到涂钦古城,贾原宥是个机灵的,他常年混在涂钦古城身边也不是没有目的的,他是前龙王的人,前龙王早已将自己的复仇计划告知于他,命他暗中帮助涂钦古城。
所以,贾原宥寻来了龙族上古秘药,使江川忘了自己有过一子之事。
“小东西,别怪叔爷爷心狠,你爹确是该心系你娘,可却不该是如今这番系法。”
如今只是有刚有了子嗣,若是及时止损还来得及,一想到两人将同养这水灵灵的小娃娃,竟是倏忽冷汗涔涔,贾原宥一甩脑门汗珠,面露棘手之色。
贾原宥道:“殿下,一切都是为了给先次主报仇,你可知表兄为了表嫂亲手剥下了通身鳞片,此痛怎非常人之所能忍?眼下剑已铸成,难道你想让你父王所受的痛苦通通都白费吗?”
“侄儿何敢......”
万般悲痛之下,涂钦古城选择了舍弃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听说是条小金龙,江川早起好了名字,叫做阿澈。
世人皆不知百年来有人在焚狱深处日日照顾着这条小金龙。
涂钦古城一杯接着一杯,早已是凄凄然煞白了整张脸,为怀里的小金龙讲起了龙族从前的故事。
说这万年之前,云里住着的并不是如今的翼族,而是龙族。
涂钦古城的母亲是翼族的贵族,她偷偷与前龙王成了婚,生下了黑龙涂钦古城。等消息被翼族得知后,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翼王又是一番设计,派她的哥哥将她骗回了翼族,将其关进了惩戒塔,那塔中常年饲养着最狠毒的恶灵,专门对付天下犯了罪的仙,而涂钦古城的母亲并没有坚持到她的丈夫发现这场阴谋,派人来救之时,惨死在了惩戒塔中。
其实龙族与翼族早已深深结怨,这怨可追溯到涂钦古城的曾祖父涂钦吾冥在世那时。
先前龙族的的体色皆以白、青、蓝、红、这是四种颜色为主,而涂钦吾冥的父亲娶了一个鬼族的女子,这个鬼族的女子生了一对双生子,竟然都是胎中带字的君王之身,在这之前这种龙一辈只一条,而弟弟涂钦吾冥还是一条黑龙,是龙族首只。
涂钦吾冥性格乖张,破有野心和欲望,龙族向来宽容、正直,但涂钦吾冥三岁时手刃胞兄涂钦吾夜,背上了十恶不赦的骂名。
他的母亲整日郁郁寡欢,最后去了千寒川,做了待灵君,千千万万年只为等到孩子的灵魂安息。
而涂钦吾冥也不是完全没有情,他爱上了翼族的公主。
那是在几万年后,龙王退位,涂钦吾冥继任了下一任龙王,在一次寿宴上遇见了翼族公主丹华。
“何人在此?偷东西竟偷到云里来了。”涂钦吾冥站在原地,只伸出手,灶台后的女子被他的法力卷了过来,涂钦吾冥两指捏着女人纤细修长的脖子,“脸蛋还说得过去,脖子又长又细,像只鸡。”
鸡?丹华羞得脸蛋通红:“怎么会是鸡呢,明明是仙鹤……”
误打误撞,丹华牵出了涂钦吾冥少有的情丝。
翼族知道了此事,偷偷在丹华身上下了行止咒,操控了丹华,她偷走了涂钦吾冥的七情,七情空缺的涂钦吾冥每天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丹华得知后自然是万般自责,却又不敢告诉他缘由,只好与他断绝来往,而涂钦吾冥却以为丹华从未爱过他,一切都是场阴谋,翼族又逼丹华与涂钦吾冥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涂钦吾冥绝望至极,他早已经没有战胜的能力了,崩溃之下的他向翼族投降,翼族命龙族位列鬼族,鬼族也甘愿为臣。
涂钦古城抚摸着阿澈的背鳞,阿澈嘴里含着桃花软酪,睡着了。
“江川有身孕的时候总想吃桃花软酪,蟠猊宫的桃花都被她吃净了。”涂钦古城面露苦色,对着儿子笑了一笑,却是比哭都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