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猊宫傲立于鬼狱最高耸的九脉山峰之巅,那里住着整个鬼狱最高贵的王。
此时,龙王涂钦聊与龙族其他长老一同在悬空大殿中议事。
片刻前,涂钦聊驻足在江川的寝殿门口,面露无措之色,伸手捏了捏眉心。江川早已感受到他的气息,却赌气装睡。男人盯着殿内琉璃石榻上背对着自己的娇小的身影,硬朗的眉目间满是愁容。其实这事早就出端倪了,这些天,涂钦聊态度的转变使她感到不安,所以,在涂钦聊离开后,江川赤着脚,偷偷跟到了悬空大殿。
“王,这么多年,我们鬼族韬光养晦,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受的屈辱,如今终于等到翻身的这一天了!”族中一条老青龙敲着身上坚硬的龙鳞甲,确实,族中的老者们都在等着这一天。
因为这天下原本就是由龙族统治的,是诡计多端的翼族夺去了尊位。
而江川并不知情,她心头一紧,只是知道又要打仗了,作为乱世中的一员少不了要见证战争中的绝望抑或是战争后的生灵涂炭。她刚到鬼族那年正值龙族平息内乱,所谓神仙打架,小鬼受苦,故而见识过鬼族的满目疮痍,见识过臣民家破人亡,她想,也许自己的家人也是死在了连年的战火之中。
满月已然当空,夜里的风吹得凉,江川就那样跪在连廊上,荆钗布裙,万般柔弱,眼里却满是坚毅。
她在那跪着等待涂钦聊经过。
这是从悬空大殿回到寝殿的必经之路。
蟠猊宫内多是彩色水晶玻璃装饰,并不遮挡视线,所以他老远就能瞧见跪在地上的那人,于是便狠了狠心,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可他腿上却像是拴了千斤鼎,沉得迈不开步子。
自己终究不忍弃她不顾,被逼得恼怒不堪,他大步向连廊走去,喊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川仰着头望着他。
“您真的要反吗,天下真的这么重要吗?如今鬼族人民安居乐业,您为何还是不肯满足呢?”江川眼中早已布满血丝,涂钦聊别过头不去看她。
天下只有一个,自然也只能有一个主宰者,一定有人生来就要为臣的,为什么涂钦聊不肯居于翼君之下,不肯做那个忠心耿耿的臣?
男人的心思终究有别于妇人,有哪个男人不想拥有权利,况且,这权利本就该是自己的。
“天下本就该是我的。”涂钦聊的话语冷漠,听不出任何感情,最近的几天都一样,涂钦聊像是变了个人,对江川不再有耐心,甚至,像是不愿在江川身边久留,不愿闻到江川的气息,不愿感受她的心跳。
可江川心中似乎不愿承认,不愿接受,她冒险跪在这就是认定涂钦聊心里还有她。
“我和若木难道不是例子吗?我们最亲的人是生是死都未可知,为什么你们的权力之争的后果却是我们同家人天各一方?”
他的家何曾不是被权力之争争得七零八落?他的母亲何曾不是死在权利的争夺之下?可是他不能让家人白白受死,不能让臣民白受冷眼与欺压,江川不过是个凡人,她从不了解神仙的世界,不了解各仙界过往,不了解为何涂钦聊不论怎样都要同翼族大战一场,涂钦聊也从未想过要她了解如此阴暗的种种,所以也不奢求她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准确来讲,他二人本就无法合乐美满,从爱上江川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入这一局。
如今只好关着她,不叫她在大战前出什么岔子。
“回去!来人,将她和若木一同关入雁入庭云,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门槛半步。”
十万年前云庭
“请王上三思!请王上三思!”龙族所有长老跪在云庭内,一个老人开口:“王上,她可是鬼族的王室啊,请王上为龙族的以后考虑啊!”话毕,老人扑通地磕下去。
“本王心意已决,不论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本王都一力承担。”
第二年的除夕夜,那鬼族女子生了对双生子。
“啊——啊!”为次主接生的老婆子吓得跌倒在地,那脸色不顾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也要白煞煞得骇人,“次……次主娘娘,生了……”
次主后生的儿子是只通体黑鳞的龙。并且,他与胞兄都是胎里带字的君王之身。
“王上,我偌大龙族从未出现过通体黑鳞的龙啊!王上您统治三界本不应与鬼族女子成婚,当年您一意孤行本就惹得众族不满,如今有异心之人定又要拿君储鳞色大做文章,如今王上您……您恐难服众啊!”众臣纷纷进言。
“王上,从古至今都是当代君储登基后,族内才会生出下代君储。如今双生子皆胎里带字,又以冥、夜之分,此二字本就相近,您难道还用老臣多言吗?”老人眼里满是沉重,他希望龙王能听懂他的意思。
龙王听了此话,心中似乎已有定数。
又有人开口:“王上,那此番该如何立储?”
老人抬眼看着龙王,以确定龙王是否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
“此番不急,命运自会定夺。”
老者微微颔首。
涂钦吾冥性格乖张,颇有野心和欲望,婴孩时便手刃胞兄涂钦吾夜,夺得了君储之位。
此后,天下传言“龙鳞生之漆黑着,十恶不赦。”
焚狱
三天后,涂钦聊才来雁入庭云看她。
婢女若木也一同被关在雁入庭云,不过她没有被锁住,只是不能出入寝殿,在雁入庭云内她可随意活动,为了方便照顾江川。
四条铁链从殿顶的岩石中穿出来,禁锢着江川的手脚,冰凉的铁链被上了禁,磨得皮肉生疼,迫使她狼狈地跪在石榻上。涂钦聊就坐在石榻边上,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江川,注视着她的愤怒,注视着她的狼狈,注视着她的衣冠不整。
先前江川没少与这铁链斗争,白嫩的肌肤上早已伤痕累累,身上的白色衣裙也破烂不堪,松动的领口滑落,漏出她雪白的肩膀,涂钦聊盯着少女那处白嫩的肌肤,缓缓伸出了手。
江川狠狠地挖了涂钦聊一眼,难得凶狠道:“你做什么?滚开。”涂钦聊顿了顿,没理会江川的反抗,整理好了江川松动的领口。他抬眸,正对上江川恶狠狠的眼神,那对温柔似水的桃花眼中再无一丝往日的柔和、欣喜。涂钦聊起身,准备从江川的寝殿离开,并且没有想把江川腕上的停步禁解开的意思。
“传言说的果然没错,你的心早就坏透了,我先前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江川低声自嘲,可还是被涂钦聊一字不差地收入耳中,涂钦聊不与她计较,吩咐下人:“叫食宫送些她平日里爱吃的东西来。”江川冷笑:“假惺惺。”
“那你便不吃!”涂钦聊快速离开。他本想与江川断了来往,只要坚持到那一刻,就能为母亲报仇了,为龙族报仇,可他还是找遍理由,往雁入云庭这来,可来了,又是闹得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