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别

裴文宣想到发誓的那一刻，心中有了些许波澜。其实，他至死都没有想过，李蓉居然真的会为了储君之位而对他动手。因为没想过，所以在回府路上也就没有防备，直到他在死的时候，才觉得不甘，想要把李蓉也拉来陪葬。

他俩在前世当了半辈子盟友，可事实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利益。他们都死在对方手下，如今却要再次做出选择。

裴文宣看着面前的李蓉，许久后，他才慢慢开口道：“殿下，你，不该嫁给我！微臣能给殿下的，只有这些。而殿下想要的人生，不该只有这些。”

李蓉听到这话倒也不觉得奇怪，她轻轻一笑，点点头，道：“我也知道，我想要的，你，给不起！只是，我如今有些苦恼，你说，我若不嫁裴公子，又该嫁给谁呢？”

裴文宣闭了闭眼，心想，李蓉，为什么我总是会对你心软？罢了，就当是最后一次为你谋划了吧！

他思虑片刻后，说出一个名字：“卢羽，殿下还可以嫁给他。”

这想法倒是与李蓉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一下来了兴趣，道：“哦？详细说说。”

“如今殿下的处境，难在陛下的猜忌。其实，只要太子殿下登基，殿下日后便可前程无忧。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尽办法保住太子殿下。宁国侯、杨家、崔玉郎，他们三人中，崔玉郎是寒门出身，性格也是浪荡不羁，殿下如果嫁给他，非但不能成为助力，还会给您自己和太子殿下添麻烦。”

“而杨泉所在的杨家权势太盛，微臣猜测，陛下想对其下手了。殿下如果选择他，那将来不仅殿下会自身难保，还会牵连到太子殿下。所以，此人是最不能选择的！”

李蓉点点头，眼神微冷，“确实，他的野心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宁国侯府虽然不算名门望族，但他乃是陛下当年的伴读，也救过陛下的命。陛下重情义，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太难为殿下。宁世子虽然痴傻一些，身体也说不上健康，但他至少不会给殿下拖后腿。”

李蓉明白裴文宣的意思了，“你是说，宁世子身体不好，又是个傻子，如果我嫁给他，等将来他过世后，我弟弟登基后，我还可以再嫁？”

裴文宣点点头，“是的，这样可以让陛下放松警惕，等日后以殿下的身份，想要再嫁，也不是难事。”

其实，裴文宣说的，也正是李蓉想的。不过她没想到，裴文宣竟然会为她考虑。李蓉笑笑，抬眼看向裴文宣，有些好奇道：“你都替我想好了，那你自己呢？”

裴文宣端起旁边的茶，轻抿了一口，道：“殿下不必为微臣考虑，微臣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这口吻，就差没把“没事别来烦我”写在脸上了。李蓉觉得，裴文宣是懂得如何会气人的，怪不得自己前世总是被他气到要吐血的地步。

她转头看天，道：“天色不早了，裴公子请回吧，不早点走，我怕你借的马车给人弄脏了，到时又要挨骂了。”

论诛心，她李蓉也会！

裴文宣觉得，刚刚积累起来的好感又碎了，自己费力不讨好图啥呢？

于是，他恭敬行礼道：“是，微臣这就告退！微臣早就想走了，多谢殿下恩赦！”

李蓉：“……”

随后气道：“快滚吧！”

“这就滚。”裴文宣说完后，即刻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去。

李蓉看着裴文宣的背影，感觉仿佛是在送前世的他。看了一会儿，她同身后的静兰嘱咐道：“给他准备点钱和姜汤送过去吧。”就当是给他今天出谋划策的奖励。

静兰虽然琢磨不透李蓉的想法，但她从来不多问主子的事情，殿下吩咐什么，她照做就是。

裴文宣憋了一肚子气出了别院，这时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板着脸上了自家的马车，刚准备走，就听见静兰远远的喊了一声：“裴公子，请留步！”

裴文宣一听是静兰的声音，皱了皱眉，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他看到静兰提了一个盒子，她先朝裴文宣行了一个礼后，才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裴公子，殿下吩咐奴婢备了姜汤给您。”

裴文宣愣了愣后，才看向盒子，轻声道：“谢殿下赏赐！”

静兰笑了笑，“公子慢走。”

裴文宣应了一声，同静兰道声谢，接过盒子，便上了马车。

盒子是两层，拉开第一层，放了一碗姜汤，还在冒着热气的姜汤。裴文宣想起前世他们刚成婚的第一年，他每次出门的时候，静兰便会给他一碗相应天气的汤，这都是李蓉的习惯。

他静静的看着这碗姜汤，忽然，他感觉马车动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李蓉了。至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前世恩怨，一笔勾销。

裴文宣一想到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李蓉了，他忍不住掀开帘子，突然叫住往回走的静兰，“静兰姑娘！”

马夫听到车主人出声叫人，便把马车停下，等人慢慢走过来。

静兰看着裴文宣，疑惑的问道：“不知裴公子还有何吩咐？”

裴文宣抓着车帘，郑重叮嘱静兰：“你帮我转告殿下一句话，就说，裴某这次走了，让她保重，凡事谨慎行事！”

还没等静兰明白什么意思，裴文宣便放下帘子，吩咐马车继续走。他说完那句话后，无力的靠在车壁，心想，大概，这是最后一次喝李蓉的姜汤了。

裴文宣离开后，静兰也回来了，她看到李蓉在对着棋盘发呆。她轻声唤道：“殿下？”

李蓉缓过神来，“送走了？”

静兰恭敬的回复，“送走了，但裴公子有留话给殿下。”

李蓉倒是有些好奇，“什么话？”

“裴公子说，他这次走了，让您多保重，以后凡事须谨慎。”

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李蓉愣了愣，她苦笑一声：“裴文宣，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