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橼身子算不上坏也算不上好,但是跟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们一起练武的的确确是有些吃不消。更何况现在日头正大,烈日当空,没打几下拳就开始喘了。
裴故淮坐在台上,负手看着下方。一双眼轻轻眯着,好像在打量着什么。
“换刀!”领头的大喊一声,所有人马上冲到前面去拿好几尺长的大刀。
楼橼也跟了上去,等所有人拿完了之后再拿。
他抓住刀柄,用尽力气想将它提起来。“唔……”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弱了。
刀颤颤巍巍地慢慢被拿起来,可没多久就抓不住掉了下去。
他自己面皮薄,这样一下也着实是丢人,一抹红从他的脖子爬上耳根,又从耳根爬上脸颊,一瞬间就变了个色。
“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楼橼愣在原地也不知道怎么办。
裴故淮早就看出来他跟不上,此番更是忍不住也低笑着。
沉闷的笑声从他上方传来,楼橼把头埋得更低。
“再低头就成鹌鹑了,哈哈哈……”裴故淮从台上慢悠悠地走了下了。
楼橼只好抬头,却感到几分羞耻,眼睛蒙上了层莫名其妙的水汽。
这是要哭了?
裴故淮成心要逗逗他,但又见人太多便挥挥手让其它人继续。
“二当家。”楼橼讷讷地像蚊子一般小声叫了声。
“话说你这个身板怕是连弓箭都拿不起吧。”
“……”
“这么弱?”
“……”
“倒是说句话啊。”裴故淮被他耳旁风的作风逗笑,低头看着楼橼的眼睛。
“其实……我,还没拿过弓……”楼橼不自觉的眨眼,纤长的睫毛想蝴蝶颤抖的双翼。
我现在怎么这么小心了……
楼橼自己也说不清楚,自从来了这个地方,他就像变了个心性一般,小心怯意,唯唯诺诺。也许是不适应,也许是害怕……
虽说折花寨如今看着正常,可是再怎么说也是个匪寨,绝不可能如此安逸,没准哪天他们不高兴了,自己就小命难保。
更何况周围又都是壮汉,那裴故淮和沈攻月虽说长的不像,甚至算美,身板也只是硬朗、匀称,但和他的身高也是差了两个头不止。
还是小心些吧。
“我从小没怎么学过这些东西。”楼橼抬眼对上了那双看不透的眼,“不过我可以学的。”
“好啊。”
……
……
月色蔓延,山中也漫了雾气,油灯中的火苗颤颤巍巍地摇晃,蝉鸣不止,风也不歇。楼橼呆愣地站在一座小楼前,手上拿着一个铜盆,盆中水漾漾。
“二当家的意思是让我以后和你同住在此吗?”
裴故淮压住笑,哑声道:“怎么?不乐意?”
“嗯……就是,有些害怕……”
楼橼低头盯着水中倒映的月,圆圆的一轮,随着水波,一圈一圈,一浪一浪泛起涟漪。
裴故淮也低头,见他看着水中月,唇边也不自觉地泛起笑。
忽地,一片白色的花瓣飘到水中,月也缺了。
“起风了。”裴故淮将它捻起,在指尖碾碎,玉兰花的清香萦绕在指间,倒是闻起来令人心悦。
“嗯。”楼橼点了点头,“多谢二当家了……”
在他眼中,裴故淮四周好像总是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纱,就像山中的雾气一样,感觉要看清了,却总是迷迷糊糊,看不清什么。
可他总觉得,好像什么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而且是错的离谱,以至万劫不复。
这折花寨,他会走的。
“你就住我旁边吧,既然要练,那我会监督你的。”裴故淮领着他进去,“这里之前没人住过,今天简单收拾了下,明早你再自己看看还缺什么。”
“嗯。”
“那我先走了。”
“嗯。”
“自己可以睡着?”
“嗯……”楼橼刚答完就发现隐隐不对劲,脸又同之前一样变了个色。
他看着裴故淮一副“关切”的样子,想像之前一样瞪他,但想到寄人篱下,自己本身又体弱,便只好回了句。
“我又不是小孩子,劳烦二当家费心了。”
莫名其妙……
“行,那你早点睡。”裴故淮点点头,再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楼橼简单洗漱了下便躺上床,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心,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
“还真被说中了……”
他见毫无困意便起身推开窗子,却实实在在被惊了一惊。
寨子里归于沉寂,每间房前却都点着一盏灯,寥寥火光延了半山。月正当圆,微风恰好,不疾不徐,枝桠随风轻晃,满山的花在此时好像睡了一般,安稳清淡。
楼橼被定住了眼,心绪万千。
这几天来所发生的一切,于他来说都好像做梦一般,明明才呆在这一天,却好像过了好久。
似真,似幻。
他从床边的矮椅上拿起那把锉刀,摩挲着那朵玉兰。
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折花寨好像世外桃源,一切的东西都隔绝了,安逸的好像在安定的年代。
他有时候也在后悔,自己也应该留在师父身边,好好陪着他。
可是没了车马,没了盘缠,他也走不回去了。
楼橼朝天上月亮合十双手,垂下眼睫,在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福。
师父,师兄,一定要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