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久,一天,两天……叶东楼依旧每日来看他,他总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他也是偷偷的观察着叶东楼的变化——高了,黑了,瘦了,更精神了,也更……耀眼了。
一边得意春风轻马快,一边烂肚穿肠愁心头,倒显得自己更狼狈了。
每日浑浑噩噩,心神不宁,一边觉得自己阴损歹毒,下流无耻;一边觉得他们手脏心狠……
我这样做,与他们又有何区别?
他越发的心乱了。
可恨的是,一场闹剧,最终影响的却只有自己。
“我就是个笑话……”他自嘲。
豫王送来的伤药他本想丢了,可不知怎的,自己又阴差阳错的留下了来——放在枕边桌柜上,日日盯着,像是要盯出洞来。
脑子里又反复咀嚼着他说过的那些话。
今日东楼把田里成熟的瓜果蔬菜送来,绿汪汪的色相很好。
不知他是什么心思,叶东楼有的也总有我的一份。
因为我是他相公吗?
那我与他可有夺妻的深仇呢。
他忽然想起赴水寻欢的曹植。
爱而不得,苦思暗妒。
忽而又忆起自己刚与叶东楼见面时,被他惊艳的神色,想起他顺势而为的调弄。
一念起万劫生,接近他本就目的不纯,是我先动了觊觎的心思。
歪根如何修得正果?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索然无味。
自怜爱上无情者,泣血苦啼同杜鹃。
终究是我一厢情愿。
一缕阳光透过蜿蜒的花窗,刺向云洗的眼睛,才惊觉一日有半了。
目光向下移,阳光照在桌上菜篮子里,绿叶红果,青葱可爱。
云洗突然意识到自己很饿。
自从决心和冯去恶交往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他透过柜子上的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凌乱的发丝,憔悴的神情。
我就是这么每天去见他的吗?
云洗脸色铁青,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对自己的怨恨。
我到底在做什么?
以公谋私,最后还要仇人把自己救回来。
拎不清!
心里一边说着诅咒自己的话,才发现这么多日,今天竟是第1次好好的评判自己。
他抬脚走出房门,倒是吓到了在一旁守门的丫鬟。
云洗顾不得,只叫小丫鬟把那一篮子菜洗了做了吃,又吩咐两个小事去给自己打些热水来。
深吸一口气,又匆匆回房,磨墨提笔:
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取义者也。豫王殿下心宽,既厚待你,如何以不忠不义报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十全十美难也。君勿作茧自缚,多情者命薄。
去年今日此门,柳色青衫,风流人物,不觉以倾心。我所为非君子之为,君亦非君子之心待之,歪根难得正果,恶果自食也。自此悔过,愿今后与君执君子之交,同行之,共甘苦。
春风秋月难始终,你我今后当谨言慎行。
有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树影斑驳,照在云洗的脸上,阳光炽热。
他感受着太阳扑在脸上的温度,就像是给了自己一巴掌又一巴掌,扇的脸热。
云洗脸色怒而不甘。
“自己做的孽,当然要自己一一来还。”
借风声骚动,他自顾自喃喃。
——
“怎么又是油麦叶子,没有其他的熟菜了吗?”太子吃着自己种出来的菜,无聊的抱怨。
“有韭菜,也是你自己种的。”豫王一脸无所谓的吃着。
“不是,这油麦叶子是吃不完吗?为什么每天桌子上都有勒!”小朱诧异。
“你个盲农。油麦叶子掰下来它还能接着长,当然怎么吃都吃不完了。”豫王说。
“哦……”朱贺霖眼睛滴溜溜的转,“那咱明天去菜园子里面都摘了吧,送叶东楼和云洗一撮子,再摘点韭菜狼桃给清河。就当是给咱俩臣子送温暖了。”
豫王白了他一眼,小声在心里嘟囔:
人不大,倒是心眼儿蔫儿坏。
诽谤归诽谤,豫王没有拒绝。
回头叔侄俩在菜园子里霍霍了那些长好的蔬菜,挑吧挑吧就送出去了。
——
豫王:“哥,今天晚上去我家吃火锅。”
“啊,行。”景隆帝把手中那张密信放下,心想:还是个能干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