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

I acquired knowledge only to pay my debts.

我谋得的知识不过是为了赔还债务罢了。

我当时并不懂弗洛斯口中的“无可奈何”是什么意思，但更是那位素未谋面的亲人让我无法忘记。来到庄园的日子很悠闲，每天除了学习外就是干一些其他的事——可以说是能做到的任何事。

我谈到学习，弗洛斯说他以前很害怕家庭老师。他跟我说以前他父亲给他找过一个家教，不过家教的脾气非常古怪暴躁，经常时不时冲他发脾气，嘲笑他笨，以至于他对教师有些恐惧。他对我讲述了很多关于那些的片段，给我的感觉就如同那位针对我的老师一样，现在看来，那些人压根儿算不上为人师表，不过是为了从惩戒弱小来获得优越感的知识流氓，或者根本算不上有知识，不过是仗着一些权利。

“那真够糟糕的。”

“确实，但不是所有的老师都这样。就比如说在这之后的另一位家教。”

嗯，如弗洛斯所说。他现在的家教的确是一个幽默的人。他教会了弗洛斯很多种语言。有一句话必须要放在前面：弗洛斯讲的德语比我更正规些，毕竟家乡的口音换作是其他邦属国也不一定听懂。

在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人，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气质。按理，老师会先给弗洛斯讲解功课，然后再去教我学习英语。

为了在一个的陌生的国家与他人顺畅交流，我认真学习。似乎很是简单但又无法完全掌握的语言重复在我的耳边。对于简单的句式，我自然可以大胆地读出来，可是往后复杂些的，我总是因为担心出些笑话，无法开口，因为我的口音放在英语中很怪，句子长些难免会感到滑稽。我以为会收到责骂，那位先生并没有那样做，他靠近我坐下，嘴角形成安慰的弧线。

“你在担心什么？”

“我觉得我并不会做得很好。”

“是吗？可你又没尝试过。”

“我猜到的。”

“既然你可以相信你可以猜到，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好呢？”

没等我吐出话来，他又接着说。

“说出来的语言才算语言，不是吗？要不你学的是什么呢，小哑巴英语吗，嗯？”

老师捏了下我的鼻子，看见我露出笑容后，继续指导，我也更加自信。在他教学的两个星期，我几乎可以和庄园里的人基本交流。尽管那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称呼他“Sir”。

偶然一次机会，我在花园里闲逛时看到他在修剪草丛，一顶草帽完全遮盖了他黑亮的头发。当我想过去打招呼时他凑巧看见了我，摘下草帽，滑稽地迈出长腿，躬下身做了个见面礼。

“你好，先生！”

“你好，我的朋友。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罗宾•维斯。”

“初次见面？不……难道你不是家教先生吗？”

“嗯哼，主要还是这里的园丁。”

“真不敢相信！”

只是园丁吗？我不明白，为什么像他这般的知识人，为什么却只做了一位园丁，在礼貌和好奇心这一选择上，我到底还是开了口。

“那你为什么会那么多的东西，那么多的知识？”

“谋生。”

他说完蹲下身子，草色的眼瞳与我的双眸对上。嘴角合闭又缓缓张开，随后扭过头叹了两声气。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我一定会讲一下这个故事，不过现在我正在上班。”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不，傻小子，没有人会特别在意一个孩子的话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孩子。”

“你也是一个特别的老师。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我做了个并不好的梦。”

说起这个梦怎样不好，在弗洛斯讲述他第一任家教之后，那天晚上我又梦回在学校的那些日子。记忆里的那个人面目狰狞地看着我，朝左右方的学生各扇了一巴掌，拿着戒尺，径直走向我。震惊之余，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他逐渐逼近，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跳出座位，沿窗户边一跃而下。瞬间惊醒过来，我缓过神看着呼呼大睡的弗洛斯，手还放在我的头上，一下子松了口气。其实我想，这一次我可以反抗，仅仅是一场梦而已，他威胁不了我什么，但却不由得我，在梦里我是被固定化的。

我把梦告诉了罗宾先生，他只是对我做的呆瓜噩梦笑了笑。

“在你教上我的前夜我做得这场梦，所以说梦是相反的，你是最特别的老师嘛。”

罗宾先生拍了拍我的头。

“那这么讲的话，就是怪小孩做怪梦。”

“我也没有骗你，讲的实话而已。你说如果这是现实的话，我是不是很惨？”

“所以，幸好是梦，你还活得好好的。”

令我感兴趣的是他的身份，偏偏是有学问的人，却为何要在这里当园丁来修剪一些枝枝叶叶。我问过弗洛斯，但他似乎也不清楚，除了佩服他的知识量，剩下和我一样的一无所知。或许罗宾先生喜欢花花草草，因为它们长相美好，芬芳迷人。可这些并不作为一个合适的理由。

思来想去，这些因果关系实在是复杂。一般式的固定关联实在是过于直接，所有有些题目总会用一些过于荒唐的答案与最合理的安排在一起，这样答案就是万无一失且唯一的。然而现实总要比题目更加复杂，那样看似荒诞的“因”却成了那个唯一能让“果”成熟的养料。

依旧是这样，我还是总爱提一些不相干的东西来扰人兴致。多想些听起来并不是是一件坏事，却不能想太多，因为那样容易脑袋爆炸，然后失眠，最后熬出愈发深邃的黑眼圈。

不过放心了，我会尽量去改变这样叨叨的叙述。既然我是不能大概率地猜出罗宾先生做园丁的原因，那就只能抽时间去问他，我太注意身边的这些人以至于我想要去了解他们，直到长大，我才感到这样的行为有点不妥，这对别人来说算是打扰。但以年龄来看又的确算不上特别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