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皓庭轻手轻脚的打开房窗,身姿矫捷的一跳,就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心中想着白天那倾城倾国的容颜,那勾魂摄魄一笑,就心中火热。
但转而一想,今天是她至亲下葬的日子,想必心底难过的紧,他可见不得琼儿难受,既然来了,定要好好安慰一番才是。
想到此处,少年勾起唇,咳了几声,看着密实的鹅黄色床帘,轻唤道:“沈小姐。”
无人回应。
“沈小姐?”
依旧无人回应。
谢皓庭微挑的丹凤眼,迅速泛起一丝惊慌失措,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几步做一步走到床前,猛地伸手掀开床帘。
只见少女闭目静静躺在床上,小脸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秀发凌乱的在床上铺开,光洁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浸透,无端显得凄美破碎。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少女这么脆弱的样子,少年眉心皱的厉害,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他心底翻涌,汹涌的冲到他咽喉处堵住到让他发不出声来。
“爹爹,大哥,二哥,别走…别走…”
少女似乎梦魇了,紧闭着眼,修长卷翘的睫毛上沾了泪珠,晶莹的泪顺着苍白的脸滑落,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一张一合,无意识的呢喃细语。
谢皓庭闭了闭眼,把她揽入怀里,闻到沁人心脾的栀子花幽香,感受到她那单薄的肩膀在不停的颤抖,颈间晕开的湿润,仿佛烫到了他的心里。
“琼儿,有我在,不怕…不怕…”
“我在的,不怕…”
……
少年沙哑的声音轻柔的响起,一遍又一遍的在暗夜中回荡,温润的不像话。
谢皓庭看向少女的一泓眸色如同润泽又温柔的春水,包裹着无数的柔情和眷恋。
好一会儿,少女仿佛得到了安抚,不再哭泣颤抖,乖乖的睡了过去。
谢皓庭轻轻将少女放在床上,感受着少女冰凉异常、四肢僵硬的身体,眼底的温润尽数褪去,只剩下冷肃。
谢皓庭注视着少女若有所思,良久似有所察,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少女手腕处的衣料。
映入眼帘的是一朵盛开的红莲,呈现为淡红色,十二片花瓣层层叠叠的舒展着,花蕊却是深红,显得妖冶极了。
少女肤白若雪,极致白嫩的手腕上有着妖冶的红莲,异常刺眼。
谢皓庭看到那朵红莲,眼眸暗光闪动,心狠狠的揪了起来,呼吸都有些困难。
少年闻着栀子花香,听着少女清浅的呼吸声,好一会儿才稳定心绪,咬牙切齿道:“迟非晚,好得很,敢动我的人 !”
谢皓庭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打开楠木制的瓶盖,倒出一颗玉白色的药丸,小心翼翼的给少女喂了下去。
翌日,晨光熹微,日头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落在土地上,犹如点点碎银,煞是好看。
沈思琼一睁眼,只觉腰酸背疼,浑身仿佛都要散架了,嘴里苦涩蔓延,嗓子也干哑的很。
“水……”
秋桐闻声而来,赶忙端来一杯温水,服侍小姐用下,趁机还摸了摸小姐的额头。
“万幸,小姐可算退烧了。”
喝完整整一杯水,沈思琼才觉得嘴里的苦味散了不少,嗓子也不再干涩。
“我昨晚喝了什么药,怎么这般苦涩?”
秋桐闻言哭笑不得,小姐还像小时候那般怕苦。
“昨晚小姐先是喝了白姑娘开的延缓毒素蔓延的药,之后喝了府医开的止风寒的药,只是效果不佳。
奴婢和夏莲打来冰水,用湿毛巾敷在小姐额头上,更换了十几次,小姐可算是退烧了。”
沈思琼看着眼底疲惫,血丝明显的小丫鬟,心底有些感动,温声道:“辛苦你们了,先下去休息吧。”
吃完早膳,沈思琼就传人唤来了沈翊。
看着眼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目光如炬的男人,沈思琼不由得想起跟随父兄征战的时光。
那时她很快乐,穿着小号的铁甲,隐瞒身份,和沈家军们一起晨起操练。受这些热血男儿的影响,娇小的她很早就懂得了,何为忠君爱国,何为太平盛世,在父兄的陪伴下活的明媚又张扬。
但也是很沉痛的,年幼,她就见过了战争的残酷,见过血海尸山、白骨累累,见过妻离子散、千里无鸡鸣,亦见过人性的扭曲。
沈叔是玄铁军的副首领,也是爹爹的左膀右臂,武艺高超,忠心耿耿,今年不过三十而立之年。
幼时,爹爹因她是女娇娥,身体娇弱,本来准备娇养,不想让她习武的,可她性子执拗,并且是衷心热爱习武的,常常和爹爹吵得不可开交。
要说唯一支持她习武的,就只有沈叔了。
爹爹不同意,沈叔就带着她偷偷学,她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学得刻苦又勤奋,后来她才听说,沈叔因为这件事受了爹爹的责罚,这大概是赤胆忠心的沈叔唯一一次背主。
有时,她学累了,沈叔就陪着她玩,陪她放风筝,钓鱼,打猎,好不快哉,还时不时在集镇给她买点心零嘴。
后来她长大了,身在军营,时常不做女子装扮,但沈叔每月都会用自己的军饷,给她买漂亮的襦裙和装扮用的胭脂水粉以及昂贵的头饰。
她欢喜极了,女孩子哪有不爱这些的,这些是父兄都不曾注意到的。
沈叔平日里沉默寡言,一板一眼的,潇洒恣意的二哥最是怕他了,可冷面的男人对待她,却总是有着难得的温情。
沈叔常说,他希望我活得热烈又张扬。
爹爹常说,沈叔无儿无女,早已将我视为亲生女儿,把这辈子所有的柔情都给了我。
沈翊行了礼后,抬眼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不由得红了眼眶。
大厦将倾,他希望能为小姐撑起一方天地,让小姐热烈又张扬的活着。这样娇弱美好的小姐,不应该扛起如此沉重的担子。
沈思琼看着男人红润的眼眶,以为沈叔在为父兄伤心,于是嘴角挂起安抚的笑意。
“沈叔,以后沈家有我。”
沈翊听闻眸光微闪,张了张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