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俄罗斯的大雪——继《花夜前行》
今年俄罗斯下了好大的一场雪,这场雪染白了俄罗斯的街头。
扫雪工人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清扫出一条干净的街道,可天上的雪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看这样的情形就算是扫干净了,早晚还得重扫,便收起扫把打道回府了。
这样冷的天气,这样大的雪,应该不会有人出门的吧。
今晚的月光在飘飘洒洒的雪花下显得很是暗淡,仅能靠路灯来看清楚道路,但是月光如水,虽暗却足够温柔。
扫雪工人离开之后,瞎子出现在了这条街道上。
他依旧戴着黑色的墨镜,不过俄罗斯实在是太冷了,他把黑色皮衣换成了毛绒大衣,长长的大衣一直到瞎子的小腿,黑色的马丁靴走在路上发出“哒哒”的碰撞声,一阵冷风吹过,瞎子把领子又使劲的往脖子处聚拢,尽量不让热气散出来。
“真冷啊。”瞎子哈了一口气,热气在空气中瞬间消散了,他讨厌俄罗斯的冬天。
“不是说好了,下次不来这么冷的地方的吗?”瞎子转头看向身后,惨白的灯光照在地上,隐隐映照出粉色的光晕。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这次的任务一点也不比上一次简单,瞎子别大意了。”解雨臣站在灯光下,秀气的脸庞上,面色深沉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他浑身散发出一种气场,一种旁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
这样的气场并非解雨臣与生俱来的,而是在一次次血雨腥风中练就的,很多东西是可以用外表解决的,这样能省去很多的力气和不必要的麻烦。
解雨臣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思考,他要安排好一切,把所有的事情控制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已经是解雨臣的习惯,他可以是小花,可以是解语花,可以是解雨臣,但更多的时候他是解当家。
这次,他在想怎么才能全身而退,他不想让上次的惊险再出现一次。
“小花,别想这么多。上次在伊萨基辅大教堂,你黑爷我照样是活了下来,放心咱俩命大,都死不了。”
“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上次你是怎么出来的?”解雨臣抬起头,作势要把瞎子放倒,手刚刚伸出来就被瞎子一把握住了。
“知道知道,是花爷背着出来的,我都记着呢,这实地的演习就不用了。”
黑色的墨镜里灯光一闪随即又亮了起来,惨淡的灯光下,解雨臣正笑的一脸灿烂。
“花爷,为了表示万分的感谢还有敬仰还有欣赏还有敬佩还有......”瞎子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解雨臣用眼神直接打断,好像在告诉瞎子有话就快说,同时眼神里还有一种好奇的态度。
“我看这雪下的正厉害,街道上也没有几个人,不如一起跳个舞?”瞎子握着解雨臣的手又紧了几分,本来被冻的通红的手,也渐渐的有了温度。
瞎子穿着毛绒大衣,衣服的下摆随着步伐舞动,解雨臣任凭瞎子握着,只是静静的看着瞎子,跟在他的身后。今天的解雨臣话很少,很安静,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用眼睛表达自己的情绪,更多的时候是用一种淡然又热烈的神情看着瞎子。
就这样,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大雪纷飞,落在两人的头上,一片雪白。从远处看,就像是两个身形健壮的白发人,一步一停顿的走在路灯下。这样大的雪,这样安静的街道,这样美好的场景,就是差一曲交响乐。
黑发变白发,有时是因为岁月,有时是因为岁月不允,而心之所向。
月夜,雪天,瞎子和解雨臣共淋着一场雪,一场在他们的都生命里挥之不去的大雪。
解雨臣站在一座建筑物前,静静的观赏着,这座建筑物体型恢弘,色彩极其的错综复杂,以黄色,金色和蓝色为主,这些明亮鲜艳让人眼花缭乱,显示出一种极尽奢华的格调。建筑的最顶部是俄罗斯最常见的尖顶,从外观看除了富丽堂皇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小花,这次的委托人是个有钱的主啊,他报酬给多少?”这样奢华的建筑,而且还是私人住房,必然是个有钱的人,或者说是个有钱的家族。
“没有报酬。”解雨臣一路上都是阴郁的脸,他思考了很久,这次面对的未知太多了。
“什么?没有,你黑爷我随正主,从来不做吃亏的买卖,既然没有报酬,那我可要好好‘诈’他一笔了,怎么说也得把回去的机票钱赚出来。”
“机票我包,你敲诈我就够了。”解雨臣转头看向瞎子,开始跟他讲述这次的任务。
三天前,解雨臣收到了一封来自海外的邮件,发邮件的是一位俄罗斯的华侨,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住的宅子里,发生了一些很诡异的事情,需要解雨臣的帮助。
“我知道你会疑惑为什么找到你,我为什么会认识你,请听我接着往下说。你和那位黑衣先生五年前在俄罗斯遭遇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我惊叹于你们的身手还有智谋,我的事情只能你们来帮我。一个星期之前我买下了在市区郊外的一座房子,那座房子我第一眼看见就被深深的吸引了,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我和它一直认识,我们本该认识一样。等你走进那座房子,你就能明白我当时的感受。但是当我准备搬进去的时候,发生了一系列我不能理解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和当年在伊萨基辅教堂发生的事情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我只能找你们。”
解雨臣看完这封邮件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这封邮件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因素,这位俄罗斯华侨的话语中有很多的破绽还有回避的地方,这些在解雨臣的眼里都无所遁形,就像是一个简陋的谎言。
解雨臣看着电脑上的邮件,表情淡然,似乎已经没有很大的兴趣了。即便这位华侨说的是真的,上次在俄罗斯的事情差点让他们有去无回,解雨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冒险了,上次是幸运,这一次可不一定。
想到这,解雨臣本想直接删掉邮件,但是他看到了最为关键的一句话。
“我是一名眼科医生,就不久前,我和团队研究疑难的眼部疾病有了很大的突破,我们的研究成果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邮件下边附带的还有一张研究成果报告的图片,只有标题、团队名称以及些许的内容。解雨臣喝了一口咖啡,有些苦,但是很提神。
他立刻让助理去查了这张图片的真假,顺便调查了这封邮件的发出地。结果是确实有这个团队,而且他们确实在最近有了成果。
解雨臣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担忧,这封邮件还是有太多的未知存在,但瞎子的眼睛说不定会有救。
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毫无进展,可能这一次是转折点。很多东西你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代价,越是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就越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两者不是相等的,有时代价会远远超出你估量的程度。
“帮我订两张最快去俄罗斯的机票。”解雨臣的顾虑都被那一张研究报告的照片给冲刷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前边是什么,他都要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胜过绝望。
这些解雨臣只告诉了瞎子百分之八十,那张研究报告的照片还有此次来的最终目的,解雨臣没有说出来,以瞎子的性格,一定会阻止的,这样事情会难办很多。
“走吧,我们进去吧。”瞎子正要迈步往前走,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这场雪下起来没完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等一下瞎子,我先进去,有什么情况你在外边好接应我。”解雨臣在来的路上几乎没有心情休息,他想好了所有的对策,不论这是个恶作剧还是别的什么阴谋,他都能保证两个人不会同时死在这里,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极限了。
解家人做事,不会不留后手。
“好,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你把手机打开,我们保持通话。”
“好。”瞎子从来不会干涉解雨臣的选择,他可以放手去做任何事情,瞎子会一直在身后等着。
解雨臣走进了这座房子,门口是半掩的,显然是为他们准备好的。整个一层基本没有什么家具,非常的空旷,人在里边大声说话都会有回声。墙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挂着一幅画,看着很有条理。
“小花,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快要在外边冻死了,真想点个篝火,俄罗斯可真冷。”瞎子的声音不断从电话里传进来,还有力气说这么多的话,看来还是不冷。
“嘘,瞎子,先别说话。”解雨臣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以他的视角看过去,内部没有稀奇的地方。但是当解雨臣站上螺旋楼梯的台阶时,发现了一丝异样。
按理说,这么空旷的一楼不会再有更多的装饰了,可是这一层的顶部画着一幅巨大的画,这幅画和这座房子的外部色调一致,只是图案更多,更加复杂,四周所有的装饰好像都是为了突出这画的中心。抬头去看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吸引你过去,不自觉的就会陷入其中。
这就是那个华侨说的莫名的吸引力吗?
“这一层的顶部有一幅画......”
“画?上边画的什么?”瞎子不再多嘴了,而是静静的等着解雨臣回应。
“不好说,上边画了很多的东西,总之是很诡异的一幅画,更精确的来说不像是画,更像是童话里的魔镜。”
解雨臣说完之后接着要往二楼走去,螺旋式的楼梯上布着一层灰,看起来有一段日子没人住了。解雨臣拿出来口袋里的纸巾,擦干净手便直接往上走,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碰这楼梯了。
“我接着往上走了。这儿的楼梯有点脏,都是灰尘。”
“我这有纸巾,一百一张,花爷需不需要?我亲自送过去。”瞎子拿出纸巾在手上摆了摆,雪很快落了上去,留下一个个水印。
“我带了纸巾,你手这么大,一张纸巾恐怕不够,五百一张我卖给你。”
“见过坐地起价的,没见过起五倍的,花爷要是在有点别的服务,那我还能接受。”解雨臣没忍住笑出了声,空旷的楼梯上竟有了一点回音。
“好了,不闹了。”
十分钟过去了,瞎子的手机里没有传来一点声音,上个楼梯应该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观察环境也不应该一点声音没有啊。
瞎子握着手机的手已经有点发红了,真是越来越冷了。
“小花,小花,你那边什么情况,我真要在外边冻死了。”
没有人回应。
“小花?”就算是遇到了危险,也该有声音,不会一声不响的。
瞎子看了一眼手机,还是在通话中,没有被挂断。还有一种情况,这里有东西影响着手机的信号,看着是通话中,实际上双方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糟了。”瞎子迅速跑上门口的台阶,本来虚掩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他看的很清楚,解雨臣走的时候没有把门关上,他把手按在大门上,不管怎么用力就是推不开。
瞎子开始手脚并用,门发出砰砰的声音,但是纹丝不动。
“小花!”瞎子一边大喊一边期望解雨臣可以听到,但是依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瞎子开始在房子周围寻找其它的入口,雪基本把房子周边给埋住了,白茫茫的一片。瞎子头发上都是雪,脸上也因为着急有了一层霜,早知道应该带点炸药来,把门给炸了。
又是十分钟,周围一片的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你很聪明,应该知道那封邮件漏洞百出。”
“但研究成果是真的。”
“没错,是真的又如何,真是可惜了我做的这个局,他没有跟你一起进来。”
“我,甘愿入局。”
刺啦刺啦,手机里断断续续的传来这几句话,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嗓音很雄浑。
“小花!解雨臣!”瞎子大声的喊了起来,然而手机又没有了信号,周围只有瞎子的声音在空荡的回响,除此之外,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未知是最为可怕的东西,你只能想象,不能预测,甚至永远无法知道真相。
“快......走.......”二楼的窗户玻璃破碎的声音盖过了瞎子的声音,一抹粉色的身影直直的落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白茫茫的雪地里,红色成了最为鲜艳的颜色,红的刺眼,红的夺目。
“小花!”
瞎子离那道身影足足有十米远,那双没来得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脚底下都是与雪接触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音。
雪真的太厚了,没过了鞋跟。
解雨臣的身子陷在了雪里,身体的温度融化了周边的雪,血水和雪水交融。粉色的外套已经一半被染成了浅红色,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什么东西。
再后来的一切,在瞎子的眼中都成了一片的血红,他永远记得那张脸,那张惨白的脸。雪不停的下,下了好久好久。
瞎子再也不想回忆那一天,明明红色鲜艳,却成了他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天。瞎子背起来解雨臣,一直往前走,黑色墨镜下有了一层霜。
“瞎子,我的手里有一个硬盘,里边的东西很重要。”
“到底什么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吗!解雨臣!”
“等我送你去医院,回来我就把这座房子烧了,你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瞎子的手已经通红了,鲜艳的红,正在微微的颤抖。
“嗯,我不会有事的,我命大死不了。”
“瞎子,拿着硬盘里的内容,治好眼睛,前边的教堂会有人接你,机票我已经给你定好了,好好的......活下去。”无论如何,硬盘里都是万分之一的希望,真正可怕的不是失望,是毫无希望的绝望。
解雨臣早就知道这次的行动凶多吉少,他们两个人不能都折在这,来的路上,已经替瞎子想好了退路,硬盘里的内容也会有专业人员接手研究,一切都会有序的进行,即使他不在了。他给一切都留了后手,唯独自己,他还是那个解雨臣。
解雨臣的气息渐渐微弱,在路灯下成了一抹粉色的光影。
“解雨臣!解雨臣!小花!”
血,渐渐的干涸了,成了粉色衣服上不能剔除的一部分,深刻的镶嵌在那个寒冷的冬天。
瞎子的黑色墨镜又是一闪,惨白的灯光照着他的面庞,瞎子在街道上一停一顿的跳起舞,纷纷的大雪落在身上,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小花,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只是看着我笑啊,也不说话......你以前可没有这么沉默。”
长长的衣服下摆一摇一晃,瞎子只是往前走,不停的往前走着,雪落了满头。他笑的很灿烂,手里紧紧的握着那个满是血渍的硬盘。
如果没有你在,我的眼睛还能去注视些什么?俄罗斯的雪吗?我不想再看了。
瞎子做了一个梦,他问解雨臣这样值得吗,哪怕硬盘里的内容根本治不好他的眼睛,解雨臣只是笑着,哪怕有一点希望都是值得的,这次终于是我为你探路了,好好活着,活下去。
今年俄罗斯的雪真大,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讨厌俄罗斯的冬天,又多了一个人永远走不出这片广袤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