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木正忙着给鸡群喂食,一听说有信,立刻把手里的谷子随意一撒,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哟,这是有情况啊?天天追着我问信,今天可算把你盼的信给盼来了。”送信的小哥一脸笑意,边说边把信递给他。
李大木在裤腿上蹭了蹭手,接过信,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激动:“真是麻烦了!”
“嗨,小事一桩,咱不就图个为大家伙服务嘛!”送信小哥轻松地笑了笑,跨上那辆旧二八大杠,又往下一户去了。
李大木点起一根烟,坐在门槛的石阶上,心潮澎湃,怎么也静不下来。
“是回村还是不回村呢?”他的心里像是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信封上的寄件人名字一映入眼帘,他的心跳猛地加速,感觉心要从胸膛蹦出来似的。
“大木哥,你在村里还好吗?我在这边一切都好,就是经常想起你。工作还算顺利,上司也挺赏识我的,等我升了职,生活稳定些,我就回去找你。别担心我,想你的莉莉。”
李大木满眼哭着读完了信,满怀期待地翻过信纸想找寻来信地址,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他心中的热情仿佛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般。
“莉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就算你不想回来,至少给我留个地址啊,就算你不想我去找你,也给我个写信的机会啊。”李大木终究是没能忍住,眼泪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他抱头大哭,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大木,你这是怎么了?”二柱从没见过李大木如此伤心,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刚在村子那头的麦子地没找着李大木,就直接奔他家门前来寻了。
李大木抽了抽鼻子,擦了下泛红的眼眶,应声道:“没咋滴……”
二柱一瞅见李大木捏着信封的样儿,连忙追问:“是不是刘阿梅的回信?她咋说的?要回来吗?”
“不是她。”李大木把信悄悄揣好,心情缓和了一些。
二柱心里犯起了嘀咕,总觉得李大木在糊弄他,“你这手里有信还说没有,就算她不想帮忙,你也不用这么往心里去吧。”
“哪能不往心里去,莉莉是真的不想回村里,往后想再上一面,怕是难了。”李大木仰头忍着不让泪落下,心里的滋味与嘴上说的完全两码事。
他将信偷偷藏到床底下的木箱里,冷水浇头,努力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
二柱瞧着这一幕,心里一团乱麻,完全摸不着头脑。
“爸,我说得没错吧,李大木家就在这儿,你得信我嘛。”门外响起了一阵清脆如铃铛的声音。
李大木出门一瞅,只见刘发财和一个女孩正站在门槛外。
“哎?不在这儿吗?”女孩喃喃自语,认真打量着李大木。
李大木一脸蒙圈,转向刘发财问道:“发财叔,这位是?”
“哎呀,大木,你这记性可不行啊。你不是让我把阿梅叫回来吗?这不,我把她给你领过来了。”刘发财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满脸的自豪。
“这就是阿梅?”李大木惊讶得嘴都合不拢,眼睛直愣愣盯着面前的姑娘。
“怎么?和我不像?”刘发财一头雾水,搞不懂李大木为何如此震惊。
“这哪有半点像嘛。”李大木在心底嘀咕着。
他们俩不仅不像父女,简直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画风。
刘发财黑得像煤球,穿得也邋遢,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沧桑不少,活脱脱一个终日与土地为伴的老农形象。
再瞧他女儿,一身打扮时尚耀眼,皮肤嫩白,粉嘟嘟的小脸蛋分外讨喜,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哪家城里来的小公主。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人,谁能料到是亲生父女?
刘阿梅见气氛沉默,主动开了腔。
她不满地瞅着李大木,道:“喷嚏泡,我说你也太不讲究礼数了,外面这大太阳的,你倒是请我们进去坐坐啊。”
“哎呀,不好意思,快进快进。”李大木回过神来,心头一惊,“她刚叫我什么来着?”
耳畔响起那熟悉又久违的外号,李大木心潮翻涌,久久不能平复。
“喷嚏泡”是李大木学生时代的外号,那时候他动不动就打喷嚏,一打一个泡,于是就成了同学们口中的笑料。
“我的天爷,她怎么会知道我念书时的外号?”李大木满心郁闷,童年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忽然间,他在记忆的角落里捕捉到了刘阿梅这个名字,猛地抬头:“你是不是那个没事就嚎两声的哭包?”
“你才哭包呢,喷嚏泡!”刘阿梅瞪了李大木一眼,眼神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喜悦。
其实在收到李大木的信时,她起初是抗拒的。
后来,刘发财也给她寄了信,讲了很多往事,最关键的是,提到了李大木如何治好了他的病。
当年一脚跨出校园门槛,刘阿梅心里揣着一团火,梦想着能让家乡福兰村脱胎换骨。
可现实太过骨感,村子穷得叮当响,上面也不上心,她那股子激情,就像被冷水兜头一浇,渐渐凉了下去。
初次听见“李大木”这名字时,她心头猛地一颤,随即自嘲地琢磨,不过是同名同姓的巧合罢了。
那边,李大木的回忆也溜回了学生时代。
那时候,他和二柱是形影不离的同桌,而刘阿梅,正好坐在他们前排。
他常干的恶作剧就是悄悄拉扯刘阿梅的辫子,再佯装睡着,赖到二柱头上。
二柱虽然憨厚,但也不背这锅,同时也不会出卖兄弟李大木。
刘阿梅急得直掉眼泪,也因此落了个“哭包”的外号。
“发财叔,啥风把你吹来了?”二柱一见刘发财便打了个招呼,目光不自觉地黏在了刘阿梅身上。
他简直不敢相信,昔日那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如今竟出落得如此标致动人。
“你是二柱?”刘阿梅带着几分不自信,手指轻轻一点,向二柱询问。
“是我啊,那你是?”二柱瞪大了眼睛,轮番打量着刘阿梅和李大木,满脸的不可思议。
李大木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丝玩味:“你猜一下?”
二柱一头雾水,摇摇头表示无解。
一旁的刘发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搞蒙了,“你们和我阿梅认识啊?”
“岂止认识,我们一个班啊!”刘阿梅眼里闪着惊喜的光,指了指二柱说:“你以前最爱揪我辫子,坏透了。”
“不能吧,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在二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么标致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