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烟雾腾腾升起,伴随着机车的轰鸣声,六号动车组驶向了阿尔巴城的内部。
纳千桂高倨于机车顶端的平台上,俯视欢迎的人群。车在巷内放缓了速度,四围的窗半掩着的伸出手帕挥舞。
“恭迎第二、四方军团凯旋!恭迎纳千桂、林目瓦卡将军归来!"
“欢迎!欢迎!不愧是大将风采!将来定会被封为开国上将印入史书啊!"
“是啊!是啊!”
………
纳千桂是七位将领中唯一的女性,也是其中最神秘的人物。有人说她是女巫的女儿,有人说她是代表某个集团的武将,而七将中有五位来自五个不同的商团。
不过多数人认为她是代表现任元首坡菲蒂的手下,群众流传最广的观点认为她是元首的老相好,毕竟在她成为将军前,什么小“纳千桂"听都没听过!
纳千桂此时左手正理着军帽,右手轻挥着向群众招手示意。她微皱眉头,城内的的浑浊空气冲击着她的大脑。她转身爬到了机车内部。
车厢内士兵很多,充斥着汗味与泥污味。他们看见纳千桂便恭敬地的让开一条路,纳千桂点点头,风一般走向一节车厢。
打开门,二方军将军林目瓦卡正缩在一个小但是干净的角落用放大镜观察一张地图。他的灰色风衣挂在身上,眼一直盯着图不动,整个人有一种很疲惫的感觉。
“瓦卡,快到站了,收拾一下行李吧。”
林目瓦卡愣了一下,微笑着转向纳千桂:“抱歉,刚刚没注意到您。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您需要帮助吗?"
“不,不用了。我没什么行李,况且我还有个助手……柯莱特!柯莱特!”
没人回应,纳千桂掏出茶色墨镜戴了起来,坐下来。
“算了,没那小子我也无所谓。”
沉默了片刻,车外的仪仗队大吹大喊起来。
“几年前,他们为帝国军剿灭革命军大肆鼓吹,现在又为革命军剿灭帝国军欢呼……不仅如此,一个阿尔巴市及至整个国家仿佛换汤不换药……”
“是啊,是啊……”纳千桂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吱声了。
两人就坐着望着窗外天色渐暗,城市里的嘈杂淡下去……
车停了,士兵们涌出车厢,车厢里瞬间空荡起来。
“柯莱特那小子!”纳千桂走出机车,四周一股机油味,灯泡忽闪忽闪的。一张传单被风吹过,刮到纳千桂脸上。
“什么东西?”她嘀咕着取下来,“礼司弥,舞会……革命军也可以去吗?……林目瓦卡将军有什么事吗?”
“七点有会议,您记得去,就在阿尔巴宫里……前天的事,谢谢了。”林目瓦卡提着手提箱便向远处走去了。纳千桂盯着他灰色的背影渐渐小下去,心里莫名有些感伤。
“将军!”柯莱特忽然闪出来。他身穿灰色制服,是一个燕子一般的孩子。
“小子!你还是立刻搭上后天第28号列车赶去南方原始森林当猴子吧,别回来了。”
“这个嘛!将军,我不是怕您下车后渴了嘛!特地去买了三杯果汁。我虽然知道城里的东西都很贵但转念一想,再贵哪儿有您的身子贵啊。所以消失了一会儿,很抱歉的呢。”
“这才对嘛,不过为什么是三杯?”
“过会儿您就知道啦!对了,将军。有什么疑问尽管向我提,我可是从小住在阿尔巴市呢!”
“你现在就很小。”纳千桂俯视着比她矮了一个脑袋的柯莱特,“那么小家伙,现在几点了?礼司弥是谁?礼司弥的宅邸在哪?”
“等等,说的太快了。”柯莱特掏出记事本,仔细记下问题后从容回答,“现在五点半。礼司弥是前朝贵族,全名阿图坎特·礼司弥。他们家族以前掌握着半个阿尔巴市的经济命脉,不过现在这个家族基本上被革命军杀光了。现在只剩下现在只剩下礼司弥和她一个卧病在床的哥哥。”
“他们的财产现在只剩下市东的一家盐场和一所旧市式宅邸。宅邸的话……就在东边。我会带将军去的。如果是看看舞会的话,现在去还来得及赶会议。”
“才不去呢,我们还有会议…………不过还有将军没来,而且会有暴雨…………迟一点到也没什么…………走!去嘲讽嘲讽礼司弥!”纳千桂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柯莱特你怎么知道的?”
在一座华丽的礼堂般的宅邸里,人们相聚着,互相谈笑,其中不乏当地名流与革命军军官。
“您的意图很明显嘛……这传单到处飞,我知道舞会很正常啦!”
纳千桂摇摇头,摘下军帽,将压到变形的头发理了理。她四处瞄了几眼,人很多,有一方面军和七方面军的军官,还有一些身着华丽礼服的贵妇,理着西服的绅士们。最显眼的是商人们,他们留着撮小胡子,顶着比天高的大礼帽,盲人般用手杖四处乱探。
“好显贵的场景,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柯莱特小声说着,目不转睛看着四处走动的人群、一盘盘珍羞美味……还有高台上始终未出现的主角。
“不会是为了讨好革命军专门设的酒局吧?”纳千桂斜倒在椅子上,喝着果汁,麻木的盯着各处的人们,“现在几点了?”
就在此时,一位娇美动人的女子从高台的一侧走出来,她长长的礼服闪着星星般的光芒,在红毯上拖曳着。而她美丽的脸庞露出甜美的笑,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真漂亮,真美呀!”有人发出赞叹,“好温柔的样子。”
“小子!柯莱特!怎么?脸红了?”纳千桂微笑着对柯莱特说。
“没有!将军!没有!”柯莱特是这么说的,但脸已经涨得通红了。
“啊――几点了?”纳千桂打着哈欠,但柯莱特正低头反思自己呢,并没有听到并没有听到纳千桂的话。于是纳千桂一边将一杯果汁递给柯莱特,一边鼓励他抬头。
台上礼司弥用她轻柔的声音发表演讲,大概是在感谢来宾的支持……
纳千桂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就这么轻轻的,悄无声息的离开。
“啪!”演讲中断了,几位身材高大的军官闯了进来!他们呵斥着其他人,大声叫唤着什么。
“砸!给我砸!”几个人轮着锤子就开凿。也许是军衔级别比较高,竟没有一个人制止他们。
“军长大人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呵?你不知道吗?这条街以后就是二方军的驻地了。元首说了,禁止反动聚会集会!你个前朝留下来的杂种,怎么――怎么?想反了不成?”
那为首军官抬头四望了一下,“居然还没将房产什么的缴公?要我说不砸你就滚蛋?你不滚,就看我们把你的反动集中营给捣烂!!”
“请不要,这是我们家族仅存不多的遗产了。”她向前几步,踩到裙摆摔了下来。头上出了血,两眼流泪哭成了水花儿。
“不砸也行,你说你代表阿图坎特家族像我们磕三个响头……快点!”几名军官看热闹般站着,“各位看好啊!出生大家的礼司弥小姐将尽他最大的诚意效忠革命军!”
“太过分了!”柯莱特说着,一个劲的探头去看。
礼司弥紧抓着地毯,跪下来,将头渐渐埋下去……
一名军官觉得不过瘾,将一杯红酒倒在她的头上,那酒与血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了。礼司弥颤抖着又将头埋下去,似乎要将脸嵌进地毯里。
“不行!太轻了!”一名军官掏出枪,炫耀般在手里转“砸!”
“等等。”一位身穿浅绿色军装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戴上军帽,摘下墨镜,漏出她那对猩红的瞳孔。
“我是纳千桂,四方军将军。我认为这里并没有什么反动集会。”她左右望望,人们包括军官们大气不敢出,“我记得元首没有提居民房产手缴公的事,居民又不是敌人,为什么要欺负她呢?”
“说话~”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军官抖得枪都掉了,他紧盯着纳千桂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扑上来将他吃了。
“我们……我们没受到邀请……便……气不过了……来砸场子……”
“哦?就是因为这个?……林目瓦卡也真是的!不管管自己手下的人。不像我,属下的将士异常听话!”说话间,众人又抖了三抖,挪不开她的眼睛。
“我知道还有一杯果汁怎么用了。”纳千桂将半杯果汁倒到,那名军官的头上。
“得找你们上司谈谈……滚吧!滚回笼子里去吧!”
他们连滚带爬跑开了,只留下室内的安静空气……
“明明,明明全都邀请了啊!从一方面军到七方面军无论到没到的军官,我都是一封一封写了邀请函的!”她委屈的哭出来
“别哭啦。来,擦擦。”纳千桂掏出手绢为她擦眼泪。
“……可能邀请函中途丢了。”纳千桂边安慰边将她扶起来。
外面下起了暴雨,人们尴尬地冒雨离开,破碎的大门有雨水溅进来。忽然昏暗的灯光下,大厅变得异常寂静。
“柯莱特!找找看备用电源……”
“是这个吗?”
“咔!”一小束光照在礼司弥与纳千桂身上,随之响起了一阵空灵的音乐。
“能……和我跳一支舞吗?”轻柔的声音哀求道。
在闪着灯光的昏暗大堂中央,礼司弥拉着笨拙的纳千桂翩然起舞。雨水已然漫进了大厅,在光滑的大理石水面上,二人相互搀扶着挪动,身影在光影与灰暗中来回穿梭。室外的雨幕将美妙的旋律圈成了一道舞台。
一曲毕,礼司弥紧紧抱住纳千桂:“你是除母亲外,第一个和我舞蹈的……谢谢”她的泪又流出来。
纳千桂急忙拭去她的泪珠,红着脸招呼柯莱特。显然,他已经惊呆了。
“柯莱特,把手提包拿来。”
纳千桂从手提包中取出很多钞票。
“这是新票,通行的。应该可以赔偿您的损失。”纳千桂连同眼神变得柔和了,“如果不够找四方军驻所,我记得那儿柜子里还有一些。”
礼司弥摇摇头,但拗不过纳千桂,只收了一半的钱。
“那,再见了。礼司弥小姐!不要有心理负担!有谁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纳千桂回头,“柯莱特――跟上!”
然后纳千桂就冲进暴雨里,与柯莱特乘了最后一班电车,趟着雨水来到了阿尔巴宫。
“现在八点了……我们迟了。”柯莱特抱怨道,“元首责问起来怎么办?”
“没事儿,元首和我老朋友了,不会这么不讲情面的。”
“哦?”
这是一座古典的王宫,是前朝王族居住之地,现在用于政府开会和办公。
“这么古旧的石料不知还能撑多久!干脆拆了重修一座吧!每次墙面都掉皮……真讨厌这种阴雨天气!……每到这时节我那废腿就发疼!”
“锺将军,你来这儿不是……咳……说这些的吧。”
“相失君,别说话了,您都生病了还过来?”
“还不是因为……咳……算了,反正老命一条,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纳千桂踏入会议厅,只见一只圆桌前只坐四个人,元首正眯着眼,不吭声。
“各位好!我来了……怎么人这么少?临相失将军,您也来啦!”
纳千桂走上前,周围人都不作声,临相失抚着花白的山羊胡奇怪地望着纳千桂。
“纳千桂,你难得迟到……咳……是发生什么事了?”
“嗯……有点事情。”
所有人望向元首坡菲蒂……坡菲蒂睁开眼。
“下不为例……”元首扶额问,“但你违反禁令的事……”
“嗯嗯。”纳千桂戴上墨镜,静默着。
两天前
纳千桂用手抚开沾满土屑的桌面,站起身来。窗外,士兵们正热火朝天的搬运缴获的大炮。
“如今,二方军陷入劣势,被围困在石沙县了……”纳千桂气愤填膺,她听见外面的欢呼声,士兵们开始整理行装了。
纳千桂走出门,登上高处土坡,她还能看见少量伤员,伤员们似乎也看见了她,伸出手挥舞同盟革命军军旗。
下午例行讲话结束后,纳千桂站在高台上,望着同盟革命军军旗在阵地上飘扬。
“将士们,虽然现在我们赢得了西林战线的胜利。但是我们的同盟军二方军团却身处劣势,亟待救援!各位认为该不该救?!”
也许是胜利使得士气大振,他们高举枪械:“救!同盟就是兄弟,兄弟怎么不救!”
“好所有战士,所有军官,动员出发,打它个措手不及!”
“等等,等等!”柯莱特掏出一封信,“是阿尔巴首都发来的。”
“这……是禁令?”
“好像是元首方面自有打算。”柯莱特小心观察纳千桂的表情。
“柯莱特。”
“嗯?”
“围攻二方军的是什么。”
“嗯……前朝的残余势力。”
“不仅如此,他们杀了我们很多战友,是敌人。帮助敌人的人也是敌人……虽说言重,但我希望人手方面能看清局势……再不就二方军将会死伤惨重。而一旦那边的战线崩塌,我们这边也不会安宁的……真不知道元首方面怎么想的?!是要他们去死吗!”
纳千桂将信件狠狠甩入一边的邮筒,在邮筒还在颤动时。她已经走下高台,高举同盟军军旗。
“这次军旗我来扛!跟着我!!出发!!!”
…………
片刻沉默之后,纳千桂开口了。
“不是赢了嘛……”纳千桂狡辩道,“我回来才看见信件的!”
“算了,你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吧。”元首忽然喊起来“林目瓦卡!”
“在。”林目瓦卡站起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同在西林战线附近,你的战绩实在令人失望。”元首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正好南部森林有一些乱党分子,看在同盟军的份上就派你过去吧……给你一个挽回名声的机会。”
“唉,我的事就那么过去了?……不对吧,南部森林听说很凶险的,乱党分子居然会在那儿?还有,我怀疑军队里有奸细!我认为以林目瓦卡的能力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可对手居然将将军逼成了这样?瓦卡也因此然地图分析了一天,是吧?”
纳千桂坐在桌子上讲话,明明声音不大,却总是格外响亮清晰,加之她总以一副高傲而居高临下的角度讲话,元首也生气了。
“纳千桂!不要插嘴……”
“但你现在是在跟我说话吧?那我和你说,我从小住在山林,对森林地势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可以让我一起去南部森林。”
“不行,你有别的工作……比如……比如……”
“比如什么?”纳千桂半露着眼睛将脸凑上去盯着元首。
“嘿,阿尔巴斯郊外50里左右有一处土匪,神出鬼没,抢劫杀人无恶不作,那地方地势复杂,从前朝到现在十几年没除掉,去年进驻阿尔巴市时元首曾亲自带兵,也没有剿灭。更不必说,那还有大量魔怪,妖物!”锺周叛将军昂着他长满络腮胡的脸,敲着他的单拐讲道,他缺失了右腿在纳千桂的高处角度看来就像是缩起来了一样。
“是……这样。”元首捌开脸点头“这是一个隐患,你务必完成它。”
然后又是沉默。
“元首”临相失强撑着站起来,“我陪将军一道。”
“唉?……不……不,您都70几岁了年老体衰……还是不要去的好了……”纳千桂跳下来扶临相失
“不用了”他拨开纳千桂的手,“说实在的……我希望你……还是照元首的办吧……”
元首没说话,是默认了。会议厅里吹来一阵风,几乎所有人都在波涛汹涌。阴暗的室内响起了干巴巴的声音。
“我渴了,谁带水了?”
“啊……对呀……”纳千桂眼疾手快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杯果汁,“别客气。”
“是……是吗?……”元首接过只微微泛起一点颜色的果汁,喝了起来,“感觉掺过水了……”
“所以是你让柯莱特买三杯的吗?”纳千桂问。
元首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对了,今天没到的将军明天我会补开会议,你们就不用来了。”
元首扫了一圈,乍一看,确有一点老弱病残组合的样子,而似乎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散会。”
雨停了,月亮露出来,四处披上了白纱,临相失被林目瓦卡搀扶着走出门,锺周叛用单拐走的飞快,很快便不见了影。元首没动,他在桌子上的花瓶插上一枝迷迭香。
“唉?将军确定和元首不是老相好?我看您的过失一直在被忽略。”
柯莱特打了个哈欠,“用只剩一半的果汁掺雨水给元首喝好吗?”
“我不知道……果汁我是故意给他喝的,可他好像比想象中的要相信我。可是,无论是元首还是谁都不应该将罪恶强加给个人。或者至少要调查清楚……”
纳千桂空洞地望着临相失和林目瓦卡的背影在城市重叠的灯光下显得五色交映,“阿尔巴市的夜景可真美!”
“当然!将军……还有别的欣喜吗?”
纳千桂不想说话,不愿意点头也不愿意摇头,因为这些回答都违背了她的意愿。
她下意识握了握刀柄,这把刀自她从军起就一直挂在腰间。恰在此时,月光使刀鞘染上了一份苍白。
十几分钟后二人来到一家旅店,纳千桂要两个房间。
前台看着纳千桂愣了一会儿,之后老板又出来笑脸相迎,楼上传来了奇怪的吵闹声,再后来两个人住进了两间十分宽敞的房间。
不过半夜时时听见旅馆外传来骂街的声音……纳千桂没多想,她将刀枕在头下,只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