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卿背靠着岸,身体适应了水里的温度不再发抖,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黄色的竹叶飘落池中,静默无声,唯有冷风簌簌,流水潺潺……
“醒醒…”
“岁岁,卿。”
“咳咳咳……咳咳……”不知什么时候,岁卿才想起来自己还泡在水里没有回去,当他听见自己咳嗽的声音以及感受到喉间的火热疼痛,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他想睁眼,可眼皮又沉又重,身体也没了知觉,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你你……冬天泡泡,冷水,有病,病…”
这声音,是张道离。他怎么会在这儿…
后来岁卿睁眼,已经躺在了流霜殿中。
“师尊,弟子扶您起来。”
南宫铭端着碗,一股苦涩的药味儿也跟着飘了进来。岁卿瞧了瞧窗外,发现天已然黑尽,四下无人,只剩他们。
南宫铭过来扶他,拿了枕头垫在岁卿腰后,见岁卿四处观望,就道:“宗主没来,张宗师送您回来,说宗主事物繁忙,没有禀告。”
哼,繁忙。
岁卿不屑地撇了一眼,难不成方才坐在竹屋里看故事的是鬼不成。
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张道离怎么会在那儿,去找沈荣?可他想破脑袋也记不得这人前世跟舅舅又有什么牵连,顶多算是地主和农民关系…
见师尊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南宫铭认为他还在生气。其实琢磨了一下午,他自己是有点头绪的。
“师尊。”
接着,岁卿转过头就看见南宫铭坚定的眼神,看样子,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讲。”
南宫铭任何时候都站得板直,此时尤其端正。
他忽然跪下了,额头离地一指高度,道:“弟子确有事瞒于师尊。想必师尊也已知道,在三首蛇妖那次…可弟子……”
“知道。”岁卿神色不耐,他要听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连问题的关键也抓不住。
可回过头来,自己似乎也从没给过徒弟准确坚定的回答,那层傲然的气势不由得削弱了一层。
南宫铭抬起头,很是意外地瞧着岁卿,常年沉默无波的眼里有了一瞬星明,像流星划过。
“那师尊,为何…”
岁卿很是烦躁。这种事情自己怎么可能亲口说。
莫非去质问弟子“你怎么敢看不起我的”,还是阴阳怪气地说“我为人不拘小节,你向来庄正严肃,我可担不起你伺候”,还是直白幼稚地问“怎么给我找个衣服很难为情?”。
这怎么看来都与“长辈”的定义格格不入吧。他忽然很后悔自己跟个神经一样随意发脾气。
岁卿琢磨着,说出实情的话,肯定会让人觉得自己知道己身缺陷,还很在意别人的看法,然后就少不了的被嘲笑“切,就这么点儿事儿也拿出来说啊”,万万不可。
“我堂堂峰主,沈荣一手供起来的主子,岂是容人践踏的便宜货。”他这么想着,边伸手示意南宫铭把药递过来。
南宫铭等着师尊开口,忙把药递过去,岁卿接过时扫到盘子上除了汤药还有一颗蜜糖。
他愣了一瞬,接着呆板板地开口:“我不爱穿衣就寝,也不会收拾事物,你若觉得无法接受……”
岁卿看着徒弟的反应,心里想着“就算无法接受,本殿可不会为你改什么”。
“无法接受也没办法…”岁卿无所谓的模样,他觉得自己这样肯定很惹人恼火。
“弟子没有。”
南宫铭连忙否认,“弟子从未觉得师尊…且,当时选择师尊拜入门下,是弟子所期。”
一阵无言。
“所以,师尊不介意弟子身份,对吗?”
南宫铭眼里混杂着少有的期待与激动,尽管不太明显,却足以让岁卿放心,并郑重回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