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阴云密布,两人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唐幕缓缓走过去,查看男人的惨状。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恶心或恐慌,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缸中的水清澈见底,几条手掌大的金鱼悠然地享受着阳光。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其中一条,那条金鱼肚子泛白,与其他生龙活虎的金鱼截然不同,它像濒死一般沉在缸底一动不动。唐幕用力将鱼的脑袋撞在缸上,激起一片片水花,他正思考着如何剖开鱼的腹部。
这时,一把小刀突然递到他眼前,刀身上镶嵌着一颗透明纯净的蓝宝石,宛如唐幕的眼睛。
他二话不说,拿起鱼走到屋檐下开始解剖。
唐幕修长的指尖沾上了血渍,他拈起鱼肚子里的纸条,将其洗净,本以为这张纸会烂掉,没想到竟是布条。
打开一看——“苟且偷生?妨碍神者,死”。
似景轻嗤:“好幼稚。”
“的确幼稚,走,继续。”手上的血渍被冲洗干净,但仍残留着一丝难闻的气味,仔细闻了闻,和刚进小洋楼时闻到的气味一样。
村子里的路依旧是泥泞的土路,树木繁茂地生长在道路两旁。由于下雨,路上坑坑洼洼,两人一直走着,路过了村口,路过了小溪,路过了一栋栋房子,直到遇到那层黑雾。
唐幕扔了一片树叶进去,只见树叶遇到黑雾,生出了根,不一会儿,就长成了一棵小树。忽然,它的树干变黑,化为了一堆焦炭,最后变成了一滩黑乎乎的不知名液体被水冲走。
可是雨却依旧在黑雾里面下着,不知是雨下的范围广,还是黑雾遮盖了不属于它的东西。
唐幕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缓缓靠近黑雾,似景以为他想观察,也凑了过去,没想到唐幕竟然直接走了进去。
似景瞪大了眼睛,一把拉出唐幕,不料黑雾竟也在拉扯唐幕。
双方僵持不下,黑雾不耐烦了,一小团黑雾慢慢靠近似景,然后它幻化成刀,竟然直接将似景拉着唐幕的手砍断!
正当黑雾得意洋洋地把半个唐幕吞进黑雾时,眼前男人的脸色变得阴沉,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危险。
他的手吸收着黑雾的能量,骨头重塑,血肉也重新生长出来。
周围狂风大作,雨水下得更急了,黑雾下意识地变换成一把伞,遮在唐幕头顶,它加快了吞噬唐幕的动作。
“砰——”一股比黑雾更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方圆千里的生物全部死绝,土地乌黑,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黑雾似乎有点畏惧,可是它又看了看唐幕,下定决心与那股力量抗衡。
眼看唐幕就要被吞噬,似景愈发阴沉,黑色的丹凤眼泛起诡异的红光,气息更加强大,自己将黑雾的能量据为己有。
他感受到黑雾的熟悉,和他体内的那个东西来自同一个源泉,不,那就是他的一部分。
男人低头看了看手心里冒出的黑雾,只见它可怜兮兮地抱着男人的手,虚虚指了一下唐幕和自己。
啪叽——
似景面无表情将黑雾捏散,抬脚想回头抱起唐幕。
他瞳孔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幕刚刚呆着的地方,那里竟然没人!
唐幕莫名其妙消失了!
似景周围冷气十足,薄唇紧拧,重新聚起黑雾是,声音如同冰窖一样寒冷。
“他人呢?”
【啪叽啪叽——】不知道。
“再问一遍,他人呢?”
【啪叽……】真的不知道。
似景阴沉着脸,体内的雾气散开,覆盖村庄乃至整个副本。
没有。
他意识到唐幕人已经不在副本了。
……
唐幕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脑袋昏昏沉沉的,脑海中的画面忽远忽近,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你怎么在这里!回你阁楼去!”
贵妇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头发邋遢的小男孩。
“头发也不剪,像什么样子!”
“我都说了,你必须门门满分,才能上桌吃饭,你空了一道题,还有理了?”
“我花那么多功夫培养你,是让你超过那贱人的儿子,而不是让你混吃等死的,你爸爸就是出轨了她,难道我要一辈子被她压倒吗?!”
她用力掐住小男孩的脖子,面露癫狂,小男孩也不挣扎,只是脸色发白。
一会儿,小男孩仿佛要窒息了,女人松开手,扇了他一耳光,厉声道:
“谁让你上桌吃饭的?出去给我跪着!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个蠢儿子!”
画面一转,是富丽堂皇的别墅前,小男孩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远远瞧见一些穿着华贵的富家公子,鄙夷地走向衣服破旧的小男孩。
“瞧瞧他个坏孩子!”
忽然有人拿起矿泉水瓶砸向小男孩。
“嘻嘻,你看打他他都不回手的,哈哈!”
“咦,好蠢!”
“听说他考了第一名,也不见得威风嘛!”
“可不是,要我说他说不定是买了答案,毕竟他家这么有钱。”
“我记得他也就数学空了一道题没有拿满分,其他都……”那人被打断。
“故意的呗!就他那样,肯定是抄袭,你看他妈妈都嫌他丢人呢!”
“他一个小三贱人生的儿子也配和正牌斗?看看他身上的痕迹,肯定又和别人打架,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
“走了走了,看他一眼都晦气!”
男孩依旧一言不发,金色长发遮住了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已经习惯了。
画面再度变化,小男孩长大了,身上的衣服却依旧破旧,周围的人依旧对他指指点点。
“扫把星!就是你害死了你妈!她多好的人啊,供你吃,供你住,供你学习,你不挣气就算了,你怎么能克死她?!”
“哎呀,妈你别生气,要我说当初就该把他掐死,我早就找人算过他的生辰了,就是天生煞星!”
“他妈死了,他怎么还有心情画画?!果然是个无情冷血的东西,没用的东西!”
“就他那天赋,还想学别人画画?贱种就是贱种,天赋都不如人家正室!”
“快把他的画撕了,别让他继续走入歧途,他妈生前就很讨厌他把宝贵的时间花在画画上,看看他画的狗屎样,山鸡就是山鸡,怎么也飞不成凤凰!”
“不像小铭,他今天又获得了一位著名美术家的赏识呢!”
“就是!”那人踹了踹男孩,一把踹飞了男孩手中的画本,他沉默地想走过去捡起画本。
突然被上传了一阵刺痛,他被人踩在脚下,直接那人戏谑的说:“爬过去。”
他沉默着,慢慢爬了过去,刚捡起画本又被人踢走,引起周围人的哄笑,不少嘲笑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贱种爬的真好,不愧是本色出演。”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个大男人还留长发,羞不羞啊!”
“快点快点,不要让小铭看见他学他画画,不然他又要脑脾气。”
男孩的画被人一把扯过撕烂,那是他花了三年画的——一个叫做“母亲”的作品。
他们肆意踩着他的手,但他的表情依旧冷漠,麻木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
哪怕长大,也逃不过谩骂。
最后一个画面是在一个雨天,天色黑暗,连绵不断的雨洒落在男孩身上,周围是被别人丢的臭鸡蛋和烂蔬菜叶子。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rose画家啊,怎么流落街头了?”
“你不知道嘛?他那些作品都是抄袭的,咦咦,据说还被正主找上门来,被人用剪刀刺瞎了双眼呢!”
“他真活该!我听说啊,他妈妈死的时候他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还有心情画画嘞!”
“呸!冷血无情的东西,竟然敢抄袭裴铭的作品,怎么还有脸出来呢?”
“就是就是,恶心的抄袭狗!”
又是一个臭鸡蛋砸中他,男孩没有感觉,麻木地拄着拐杖走出众人的视线,身上早已臭熏熏,原本靓丽的金色长发变得粘稠,上面还插有几片烂叶子。
哪怕不小心在众人的面前摔倒了,也依旧面无表情的爬起来继续走。
男孩已经没有眼睛,一根白布遮住了那没有眼球、溃烂的眼睛,他的手被人碾烂,又被重新一根根接起,早已不成样子。
但他的心里毫无波澜,冷淡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也激不起别人的怜悯,反而给他带来了无尽的谩骂。
回到他的住处,墙壁上被人用喷漆写上“贱人该死”几个字,以及一大片的污言秽语。
他用不成样子、伤痕累累的手举起画笔,在画布下落下一点黑色。
慢慢地,黑色有了形状。
画完最后一笔,在画的右下角写上了它的名字——004。
“你好主人,我是004。”
“很高兴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