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扉迟才刚坐下没多久,前排同学的目光便频频向他这里投来,盯得他很不自在。
虽然他长这么大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
但要说适应,他还是不太擅长。
这时,曹老师拿笔叩了叩讲桌桌面:“好了啊,都把脑袋收一收。
“觉得新同学好看可以下课看,上课时就算了。”
曹老师说的话对这帮瘪犊子向来管用。
她话音一落,很多同学就老老实实把头扭了过去。谢扉迟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久,下课铃徐徐响起。
等曹老师离开教室后,班里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安静,吵吵嚷嚷的人语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教室。
要是有外班的人路过,可能还会把头探进教室门,看看是什么品种的猴子在叫。
八班同学大部分都很自来熟,现在班里有了新同学,肯定都会抓紧着往新人身边凑。
天花板上的吊扇嗡嗡的转动着,最后一排的吵闹声也嗡嗡如蜂巢。
“你的发色是染的还是天生的?”
“嗯……天生的。”
“同学,你之前上的哪个高中啊?”
“之前在四中上。”
没办法,人太多,问题又太杂,谢扉迟一个一个的回总会漏掉一些。
他真的尽力了啊!
“嘿,哥们儿,有对象没?”
突然,谢扉迟前排的一个男生扭过头来,一脸八卦的问他。
谢扉迟拧矿泉水瓶盖的手顿了一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但还是乖乖回道:“啊,我没有。”
“我靠,开玩笑呢,你顶着这张脸跟我说你没对象你看我信不信?”
不得不说,他这位前桌的反应确实是夸张了点,嘴张得奇大,下巴都快掉桌上了。
“……我不早恋的。”
“妈呀,你们长得好看的真可怕,之前晏哥也说他不早恋。”宋秋言说着,拿手指了指谢扉迟身侧正在学习的某人。
“真的是,本来晏哥就够我受的了,没想到又来一个你,女娲你给我出来,我给你补个腮红!”
谢扉迟喝了口水,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的同桌,目光落在了他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
手指……好长。
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拉动袖口,直到盖住了大半个手掌。
“我靠,差点儿忘了说了,”他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秋言,秋天的秋、语言的言。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谢扉迟礼貌性的笑了笑:“嗯,宋秋言。”
闻言,宋秋言短暂的愣了愣,一头栽倒在谢扉迟的桌子上:“不是哥们儿,我求你别笑了,我很自卑的!”
谢扉迟收起矿泉水瓶,被宋同学这一嗓子嚎的有些不知所措。
宋秋言他同桌本来还在背靠着墙打游戏,被他这么一嚎瞬间就没了兴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公共场合禁止大声喧哗懂不懂。”
大声喧哗的某人瞬间老实:“懂懂懂!”
随后,他收回了手,跟谢扉迟打了个招呼:“同学你好,我叫钟萃,我同桌他这个人就这样,你别介意哈。”
谢扉迟笑笑:“没事的,你好,钟萃。”
“滚滚滚!你又卖你同桌!”
宋秋言气不过,作势要跟他干。
谢扉迟看着两人打打闹闹,本来因为怕不被接纳而产生的紧张也淡化了不少。
反正之前在四中,他从未被真正的接纳过。
但是——
他突然意识到,最后两排明明应该是四个人,而从始至终在说话的都只有三个人。
这样想着,他默默看向了他那位“哑巴”同桌。
要不说是年级第一呢。
刚才前面一排乱的出奇,他这里都没有任何反应,别人在组队打游戏、聊八卦时,他就蹲角落里做题,一套接着一套。
太恐怖了。
细思极恐。
“哦对了,老谢。”宋秋言好像是跟钟萃打仗打输了,就跑来谢扉迟这里找存在感,“我叫你老谢没问题吧?”
谢扉迟顿了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宋秋言见他点头了,又接着跟他说,不过这一次明显压低了声音:“晏哥,就你同桌,他不太喜欢说话,你要是适应不来可以找老曹换座位,不用强求的。”
闻言,谢扉迟有些懵。
虽然从刚才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同桌不太乐意跟人交流,不好相处。
但要说换座位,那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宋秋言见他犹豫,又忙道:“真的!高一那会儿晏哥已经逼疯了很多当过他同桌的人了,老曹也是迫不得已,才让他一个人一张桌。
“我知道的不算多,再具体点的你可以问耗子,他好歹也是晏哥发小……”
“谁找我?”
突然,谢扉迟感觉桌旁多了一个人,宋秋言惊呼:“草,你他妈吓死我了!”
“嘿!你这种反应——干亏心事儿了?”江浩一脸贱兮兮的凑了过来。
“滚吧你,”宋秋言撇过头去,“这都快上课了,你来干嘛?”
“我不干嘛。”
江浩直接忽视他,微笑着看向谢扉迟:“老谢,我们宋少脑子进过水,你包容一下。”
随后,他又站直了身子,道:“第二节数学课要考试,都赶紧临时抱佛脚啊!”
等会儿!考试?
谢扉迟怔怔的看着江浩走远,逮着宋秋言问道:“啊?还有考试?”
“对啊!”宋秋言一边手忙脚乱的掏书,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你之前在四中的进度跟我们的不一样吧?我们暑假开学早,早把必修一解决完了。”
一瞬间,谢扉迟耳边一阵巨响。
——原来是脑子炸了。
呵,宋同学公共场合讲鬼故事呢。
上课铃如催命符般悠悠响起,回荡在校园间,本来还吵吵嚷嚷的教室瞬间安静如鹌鹑。
谢扉迟抬头看去,发现讲台上多了一个人:那人身形高挑,站直了跟门框一边儿高;一身白衬衫、黑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
是八班的数学老师——韩伟。
“好了,都安静一下。”
他一只手撑在讲桌上,说话时尾音上扬,颇有些散漫:“考试的事儿应该都知道了吧,第一排把卷子发下去。”
“这怎么办,要是考不好……”谢扉迟拿到卷子,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抓起笔写了个名字。
随后,他讪讪的朝何晏那里瞥了一眼,发现他已经开始做题了,便匆忙收回了目光,真心觉得:
这人现实中比照片里更冷。
就好像你跟他多说一句话,打扰到他做题,他都能把你按在地上打的那种程度。
谢扉迟重新将目光挪回了题目上,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没事的,你可以的,又不是没预习过。
放平心态——
此刻的教室要比什么时候都要安静。
天花板上的吊扇转动时会嗡嗡的响,带起的风吹飞了纸张一角。
黑板上方的钟表慢悠悠走着时,每一次的“滴答”声都好像刻进了同学们的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扉迟做到了最后一大题。突然,他感觉自己手边多了一道影子,然后就看到了何晏空荡荡的桌面。
他早就把卷子交了。
而刚才的动静,是他回座位时搞出来的。
不声不响。
谢扉迟甚至都没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座位的。
八班学生的昨天速度一向不慢,很又有人陆陆续续的去交了卷子。谢扉迟也在这群人里面。
回到座位,下课铃依然没有响起。
谢扉迟本想再做点题,突然,他听到一声很隐蔽的“Penta Kill(五杀)”。
谢扉迟:?
他短暂的懵逼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的来源是他那时时刻刻都只想着学习的同桌。
算了算了,做题要紧。
谢扉迟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眼睛还是偷偷的向何晏那边看去。
何晏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
“看够没。”
不过三个字,沉闷、冷淡,带着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听得人心尖一颤。
“不好意思啊何同学。”谢扉迟有些小心翼翼的缩回了脑袋,有些莫名的尴尬。
想了想,他还是抽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了点什么,又推给何晏。
何晏放下手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仔细看了纸条上的内容:
我可能管得有点宽,但是,你上课玩手机不怕被发现吗?
他看着上面的字,很轻的皱了下眉,提笔在纸上写下:年级第一不管,信吗。
谢扉迟看着什么的几个字,要比自己的稍微大一号,笔锋凌厉、精瘦有劲,让人赏心悦目。
就是这么好看的字,谢扉迟却看得高兴不起来:我不信。可他心里清楚,老师也有眼睛,要是让管早就管了,自己不信也得信。
谢同学心里莫名的憋屈,索性也不传小纸条了。
他把头一扭,甩给何晏一个郁闷的后脑勺。
下课铃响,考试结束。
韩老师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又随口催了催个别还没有交卷子的同学。完事后,便抬脚离开了教室。
老师一走,就有不少人开始哀嚎,抱怨自己命苦,实际上来来回回也就那一句话:
“我这次肯定考不好了!”
谢扉迟虽然表面上毫无波澜,但说不紧张是假的。
转学第一天就考试,谁能不紧张啊?
“老谢,你选择最后一道写的什么?”
宋秋言估计是才跟他同桌对完答案,又迫不及待的来找谢扉迟对答案,心里那股紧张劲儿都直接摆脸上了。
“啊,我吗?我写的是A。”谢扉迟如实应道。
得到了老谢的答案后,宋秋言脸上的激动掩都掩饰不住,转头就冲着钟萃喊:“看吧!我都说了是A,你还在那儿‘明明就是C ’~”
钟萃脸色阴的难看,直接无视了宋秋言:“老谢,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草稿纸?”
得到允许后,他拿着谢扉迟的草稿纸,和自己的对了老半天,最后无奈投降:
“完蛋,我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