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迟啊,在新学校有什么不适应的可要及时说出来啊,可别什么都一个人硬扛。”
九月的天,阳光依然明媚刺眼,公交车在街道上缓慢行驶着,周围车流不断,不见停歇的汽车鸣笛声充斥了整条大街。
公交车内,一位少年脑袋贴着公交车窗,细软的金色发丝在阳光之下隐隐发着光,长睫微垂,竟是一副岁月静好。
少年一只手无聊的把玩着耳机线,在食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垂眸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女声,温润的声线中满含笑意:“谢谢洛姨提醒,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嘁,谁不知道你多口是心非。”突然,电话那头又传来一个男生的说话声。
闻言,少年轻轻笑了笑,露出两颗漂亮的虎牙:“赵诟同志,你能不能不要总拆我的台。”
下一秒,赵诟就阴阳怪气的反驳道:“哎呦~我拆你台~”
“去去去,你一会儿不说话能憋死啊!”
赵诟母亲在电话那头中气十足的训他,很快又温柔的叮嘱谢扉迟在学校要注意些什么,就好像人家才是她亲儿子似的。
“对了,小迟,你昨天不是去领校服了吗?到学校就老老实实穿校服,之前你不穿校服去学校,自己家的衣服脏了可不好洗啊,知不知道?”
谢扉迟话语中笑意未减:“知道了,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您不用这么操我的心。”
话罢,那头安静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传来洛姨的嘀咕声:“要命……四中那帮小兔崽子给衣服搞坏了又不赔,呸!”
那声音小的出奇,让谢扉迟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声音重新变得清晰:“哎呦懂事了,这不比赵诟那臭小子好?!”
“妈你够了!”
谢扉迟静静地听着阿姨的话,时不时应上一两句。良久,公交车内缓缓传来了到站提示音:
【新城区,北关区。到站乘客请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第一遍提示音结束后,开始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提包走下车。
接着,广播又用英文重复了第二遍。
听着车内的到站提示音,谢扉迟随意的朝前方看了一眼,又冲电话里道:“洛姨,我到站了,先挂了。”
那边回的也很快:“欸好,有时间在微信上联系啊。”
由于是初秋,天还没完全凉下来,很多人都还穿着短袖短裤,一下车,放眼望去全是如此。这样一来,谢扉迟的秋季校服外套就显得尤为特殊了。
他摘下耳机,在踏出公交车门时抬手遮了一下阳光,耳畔及是聒噪的人语声。
开学第一天,北城贵高装修夸张的校门口上悬着大红的横幅,上面几个白色正楷字尤其扎眼:
欢迎高一新生入学。
而横幅下面,即是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大牌豪车,无一例外,全是贵高原住民。
谢扉迟看着不断有学生下车,却很少有人老老实实穿校服,身上堆砌着各种昂贵品牌,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北城贵高,及位于新城北关区的国际私立贵族高中,能在这里上学的学生不仅要成绩好,家境也是竞争要素之一。
校方为学生安排了最好的学习环境和师资力量,在全国都小有名气。
在这里上学的人,毕业了不是轰轰烈烈送出国,就是在国内上个顶尖的大学,在全国排上号。
而谢母是位只知道工作的女强人,她凭借着手中的钱和谢扉迟在四中年级第一的成绩,硬是把他塞进了这所高中。
谢母的本意是想儿子多接触下上流社会的人群,以后也好在社会上有个一席之地。
但谢扉迟本人对自己母亲的这番行为并不认同。
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父亲的事,受了刺激吧……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如果谢扉迟能适应过来的话,说不定可以更好的提升自己。
起码也可以暂时逃离四中那个让自己吃尽苦头的地方。
谢扉迟站在原地盯了会儿横幅上的字,往下拉了拉校服袖口,迈步走进了校门。
贵高的校园环境放在整个香林市都是顶尖的。
操场上绿荫成片,微风拂过发梢,带起一阵清凉。
谢扉迟不自觉走到了一堵荣誉墙边,看着上面的学生照片,很快锁定了一位同学的名字。
“何……晏?”
照片上的人皮肤白皙、墨发流畅,一对漆黑的瞳眸直直注视前方,嘴唇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让谢扉迟惊讶的不是这位同学臭到夸张的帅脸,而是连着后面几张照片……全是他的。
“英语第一、物理第一、化学第一……这人这么厉害啊。”谢扉迟默默咽了口唾沫,垂眸一扫,看到了这位“六边形战士”的所在班级:
高二(八)班。
如果他没有记错,自己要转进的班级,就是高二(八)班。
有点完蛋了。
……
此时的明德楼内,高二(八)班因为没有老师在,早已经乱成了一沸腾的锅粥。
“报——”班长江浩大口喘着粗气,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教室,身上的校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我靠,耗子?你干嘛去了!”刘源看着江浩栽倒在讲台上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而江浩只是摆了摆手,又抬起头,道:“这学期咱班要来一个转校生,你们可都给我收敛着点儿!”
言外之意:别发疯。
“转校生?耗子,你没开玩笑吧?”他同桌高烨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向他。
其实这也不怪他能这么问,毕竟贵高都多少年没有过转校生了,就算有也没人能刚转来就能进八班。
“靠,我骗你干嘛。”
江浩这话一出,全班都沸腾了。
“有具体信息没?男的女的?”
“长得好不好看啊?有对象没?”
只是一瞬间,班里大部分人都一窝蜂朝江浩围了过去,恨不得马上就把那转校生抓到自己面前来好好观察观察。
但是有了大部分,就肯定也会有小部分。
最后一排难得清静一会儿,何晏便掏出本习题集来做,即使周身环境再吵闹,他也依然可以面不改色的思考题目,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两耳不闻窗外事”。
“晏哥?晏哥!”
何晏刚翻了一页,突然看见自己桌前出现了一只手,然后就是来自江同学的求救信号:“我快不行了晏哥,救救我!”
何晏头都没抬一下,从他37度的嘴中说出的话却让江同学如坠冰窟:“别烦,做题。”
江浩泣不成声:“你还是人吗?我好歹也跟你当了七年的发小了。
“七年,整整七年!”江同学喊得声嘶力竭,就好像自己被什么人给绿了。
可他喊完,何某依旧不为所动,他索性也不装了,拨开人群指着何晏的脑袋喊:“还做题,你除了做题还会干什么?哥你都年级第一了,做个人吧。”
但何大学霸显然是油盐不进的类型。
面对江浩贴脸发疯,他只是默默拍开了江浩的手:“滚。”
江浩:“欸——好嘞哥。”
明德楼内的走廊上,八班班主任曹老师正在带着新同学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谢扉迟微微低垂着脑袋,在曹老师说话时笑着应上两句,整个人乖的不像话。
曹老师对长得好看、乖巧懂事的学生向来没有抵抗力,连说话时的语气都不自觉放轻了些。
“同学,我是八班班主任及年级主任,曹金蕊,你叫我老曹就行,班里同学都这么叫。
“咱们学校是每个年级十二个班,其中一班文科班和八班理科班是重点班。
“并且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月考,除了期中、期末考,每周还会进行一次周考,一个月后会根据月内的周考平均分来调班。
“一个班五十人,如果个人年级排名掉出一百名外,就会被调去别的班。这个你能接受吗?”
谢扉迟正闷头听曹老师讲话。
闻言,他有些不太确定的说:“啊,我可以接受的。”
开玩笑呢?
虽然他之前在四中的成绩是很好,不然也不会刚转来就能进八班。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跟这些从小接受系统教育的富家子弟相比。
可不管自己内心戏再多,别人总归是听不到的。
曹老师脸上笑意盈盈:“对了,我还有件事要说——”
谢扉迟一听曹老师还有话说,立刻结束了神游,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她已经停了下来,赶忙刹住了往前迈去的脚。
“我们学校是不允许上课期间玩手机的,一经发现:没收、通告家长,外加三千字检讨,并承担一周的班级卫生。
“你第一次来,我先当没看见,下次可就不许了。”
“老师,我知道了。”
谢扉迟说着,有些心虚的把从口袋里漏出的手机一角往里收了收。
曹老师看着他的这些小动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走吧,前面就是八班教室了。”
谢扉迟没说话,不着痕迹的拉了拉校服袖口,老老实实跟上了曹老师的步伐。
教室里估计是没有老师,有些吵闹,跟谢扉迟理想中的重点班氛围实在是有些不太一样。
此时,班长江浩正站在讲台上,胳膊肘撑着讲桌桌面。他身后的黑板上是密密麻麻的解题思路,看样子是在讲题。
“好,第一问简单我就跳过了哈,来看第二问——欸老高,你他妈别翻我桌子!”
江浩身子往前倾了倾,冲着高烨大喊大叫,惹得一群人笑出了声。
“耗子,这题你要不会讲就让小翠来啊。”程汐一手撑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他。
“胡说!谁说我不会讲了?”
“江浩,我让你管班级纪律,你就是这么给我管的?”
突然,曹老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顿时,全班都安静了。
江浩猛得站直了身子:“呃…老曹,这不能怪我……”
“行了,你下去吧。”曹老师挥挥手把江同学赶下了讲台,又环顾了教室一周,把在场的所有人搞得汗流浃背。
“咱们班要来一位新同学的事应该都听说了吧?”
众人齐声应道:“听说了——”
“那好,”她又转头看向了门口的谢扉迟,“谢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她这话一出,同学们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门口多了个人,40个人纷纷扭头看向了门口那个金发的少年身上,很快便有人忍不住,讨论了起来。
——哦不对,是39个。
说真的,谢扉迟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他咬咬牙,深吸一口气:算了,豁出去了!
在全班三十多个人的注视下,谢扉迟走上讲台,拿起半根白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扉迟”三个字工整、大方,笔锋凌厉,倒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能写出来的字。
下一秒,少年清亮的说话声在台上响起:“大家好,我叫谢扉迟,今年16岁,请大家多多关照。”
说罢,又朝台下微微躬了一下身。
一瞬间,教室里掌声如雷贯耳、经久不断,还有人趁乱起哄。
“我靠,大帅逼啊。”
“他的发色怎么染的?我也想要!”
不久后,曹老师打了个手势示意同学们安静:“谢同学,你就坐最后一排那个空位吧,咱们班暂时没有别的位置了。”
谢扉迟点点头:“好的,老师。”
她看着谢扉迟迈步走向最后一排,又向全班人说道:“还有,谢同学之前因特殊原因休学,大家多关照一下。
“特别是你——江浩,别以为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了。你以前什么样我不管,但要是再把新同学带歪了,我跟你没完!”
江同学心里憋屈,不情不愿道:“啊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