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和马修的步速很快，出了门一闪身就拐进一条巷子里，七拐八拐才拐到大路上。皮埃尔本想这就带玛戈返程，又想起阿方斯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便耐住性子问玛戈：“玛戈宝贝，舅舅带你回到妈妈身边之后，你想见爸爸就很难了，玛戈要再去看看爸爸吗？”
没想到，玛戈听见这话，猛地向后一缩，差点从皮埃尔的怀里翻下去，“玛戈不要，不要爸爸……爸爸变了，爸爸生气……生气，伊萨克……弟弟……伊萨克……”玛戈毕竟还只是个不到四岁的孩子，紧张起来就说不清楚话，但仅仅通过玛戈的肢体动作，皮埃尔就能感觉到孩子对父亲的恐惧，心里烧起一股鬼火，搂玛戈也搂得更紧了。
马修发觉了皮埃尔的情绪，在他胳膊摁了摁，要他冷静。他转而看向弗莱，打听起伊萨克身后的情况。
“医院说是传染病，不让我们带回来。”说起这事，弗莱也很难过，“要是我们能把他抱回来，选块地下葬立碑，以后常常看着，可能大夫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在医院照顾伊萨克的时候，大夫就瘦得不成样子了，我觉得伊萨克……的时候大夫就要疯了，可他还得继续照顾玛戈。当时我隔几天才能隔着玻璃见一次，每次大夫都比上次憔悴了。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彻底垮掉了，他那样子也照顾不好玛戈，可是没想到房东太太是个吃人的——房东太太好与歹，他都顾不上了。他觉得自己杀了自己的儿子，不相信自己能看好孩子了，觉得谁看孩子都比自己强，加上精神上也虚弱。就这么把玛戈给了人。”弗莱抬起头来，“我说这些不是要为大夫辩白，他是个蠢人，我和胡子哥都骂他。可是看他那副样子，我们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了。可是他毕竟是个父亲，不是个野兽。我不知道你们家姑娘如今怎么样了，怕也不会比大夫的情况更好。当初大夫多么爱她，我亲眼见着的，如今都算是完了。我知道孩子对于母亲是很重要的，我也能猜到嫂子不会原谅他……”
“够了。”皮埃尔的声音低沉，“我们没当他是个野兽，可是我妹妹如何辛苦才生了伊萨克，因为这事又病成什么样子，我也是亲眼见着的。你们看着盖伦说不出话，我看着自己的妹妹受折磨也不忍心，现今我把这孩子抱回去，从此以后我们两边，就再谈不上有什么来往了。”
弗莱喏喏地点点头，他也确实说不出什么来了。皮埃尔见他不说话了，抱着玛戈就走，弗莱没有再跟上来。
走出几步，皮埃尔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跟弗莱说：“接下来的话你带给他：事情已经弄到现在这样，艾格妮丝固然怨恨他，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到深仇大恨、你死我活的地步。他自己说了，要为了祖国奉献，这是好的。我们也同样怀着这样的信念。现在英法联军已经在战场上了，谁知道以后我们各自会怎么样。你们、他都是一样，尽可能地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能谈别的。我妹妹再怨恨他，也不会想在牺牲将士名单上看见他。”
弗莱愣愣地答应着，目送皮埃尔和马修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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