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艾格妮丝站在酒馆门口，和其他十几个女孩子挤在一起。所有的女孩都急切地挥着手，渴望得到一份工作。
酒馆的领班走出来，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下达了判决：“回去吧，你的年龄太大了。我们这里要年轻的。”
其他几个被拒绝的女孩已经悻悻地离开了，艾格妮丝还站在那里。被选中的幸运儿已经跟随领班走进酒馆，艾格妮丝还站在那里。
东方将明的时候，领班才走出来，不耐烦地对她说：“你要什么？我们这里不要你这样的。都说了，你的年龄太大了。”
艾格妮丝的嘴唇颤抖，话语从牙齿之间切切嚓嚓地流淌出来：“我能记账，也能陪酒，我能陪酒客们聊天，我接受过教育……”
领班挥了挥手，“算了吧，这有什么用呢？我们这儿的陪酒女，个个接受过教育，我们也不缺记账的。”他随手把一个硬币抛在地下，“赏你了，回去吧，别再来了。”
艾格妮丝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座雕像。直到领班已经走进门很久之后，她才弯下腰，颤抖着手捡起那个硬币，回家去了。
天已经大亮了。没有太阳，看来今天是个阴天。
27
艾格妮丝回到家的时候，皮埃尔已经去上班了。艾格妮丝把沾上了血迹的床单撤下来换洗。那个硬币被压在枕头底下，以免被入室盗窃的扒手发现。
皮埃尔中午不回来，艾格妮丝可以有很长的时间用来写信而不被发现。是的，写信，写一封时隔五年的、给父亲的信。
写信之前艾格妮丝哭了，不知道是因为终于向父亲低了头，还是因为哥哥本可以不过这样的生活，或许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艾格妮丝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不论她怎样地哽咽、抽噎，甚至是一次次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最后她还是把纸团从地上捡了起来，摊开、展平，写这封不知该如何措辞的信。
尊敬的父亲：
皮埃尔昨天遭到了抢劫，他的头给打破了，流了很多血。
巴黎的情况很糟，偷盗、抢劫和强买强卖大行其道。今年入春之后，经济危机好像格外严重了起来，尽管它事实上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
伦敦的情况怎样？家里都还好吗？
最近您和莉莉姐姐通信了吗？他们过得怎么样？
其实近来我常常思考……（划去）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我究竟……（用力划去）
（此处有弄湿过的痕迹）
祝你们一切都好。我……很抱歉，我只能这样说。这话是对所有人而言的。
你的，艾格妮丝
6.18.1932
P.S.您能不能，或许……如果可以的话……（划去）
写这封简短的信花去了艾格妮丝两个小时的时间，即使是在落款之后，她仍然怔怔地看着信纸，不确定是否真的要寄出去。最终，她好像下定了决心，在信封上写清地址，叫来邮递员收信。
邮递员是个中年男人，眼睛因为过度地工作而发红，“家信啊？”
艾格妮丝笑容虚浮，“家信。”
邮递员没再说什么，接过邮费转身走了。随着房门合上的声音响起，艾格妮丝瘫坐在饭桌面前，神情呆滞。片刻，她突然跳起来冲出房门，在大街上追上那个邮递员，从他手里夺回那封信，一边撕扯一边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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