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不久之后的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皮埃尔还在睡觉，一个身影飞快地闪进他的房间，扑到床上摇动他，伴随着经过克制后仍然歇斯底里的喊声。
“皮埃尔，皮埃尔！起来，起来了！”
皮埃尔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勉强辨认着眼前的人，“姐姐，怎么了？今天怎么你来喊我上学？”
“上什么学，先别上了，你醒醒，姐姐拜托你一件事，你快起来，把衣服穿好！”莉莉抓起一旁的一团衣服，丢给皮埃尔，“快点！”
皮埃尔一边穿衣服，莉莉在一旁逻辑混乱地絮说着，她抱着头，表情仿佛在经受什么无法忍受的疼痛一般，“丹特斯被刺伤了，昨天晚上，听说伤很重，在泰晤士河边……”
“你去看看他，”莉莉转过脸来看了一眼皮埃尔，“快穿！快点！”
皮埃尔慌里慌张地把一只袜子穿在脚上，光着另一只脚踩在地上，扣子和扣眼没有对上，显得衣服一边长一边短。裤子的裤脚没有卷好，像一匹麻袋罩在腿上，他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着，莉莉猛地推了他一把。
“你替我去看看他——哎呀你怎么连个衣服也穿不好呀！”莉莉亲自上手替弟弟穿衣服，可是她的手抖得厉害，就是没法把扣子别在扣眼里，裤脚经过她的整理，反而更凌乱了。
“我，我……我穿不好，你自己来，”莉莉拍拍自己的弟弟，向后倒在一把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你替我去看看他，就看看他的伤势怎么样，是谁在照顾他，他要不要紧……要不要紧……还有带上我的问候。”
“他家在哪儿啊？”皮埃尔看着慌乱的姐姐，满脸的不理解。
“噢！史密斯大街第114号，记住，第114号，”莉莉反复地强调，“对不起，我忘了说，刚才忘了说。”
皮埃尔终于把衣服整理好了，“好了，我这就去。”
莉莉一下子又从椅子上跳起来，“快去，皮埃尔，快点！快呀！”
皮埃尔从房间里跑出去，像一阵小小的旋风，跑过那些必经的大街小巷。
06
皮埃尔像一阵旋风那样离开家，又像一阵旋风一样跑回来。他气喘吁吁地在莉莉面前停下，看着姐姐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由于心慌意乱而打碎的花瓶、带倒的椅子和揉乱的裙摆。
“他的大腿和背部各中了一刀，血流得很多，但没有生命危险，医生在那里，说他还能继续活下去。他家的一个女仆在照顾他，好像是叫做玛莎。他家的环境不如咱们家这样好，病人会感到寒冷，但是不到影响愈合的程度。我转达了你对丹特斯哥哥的问候，他说他很想念你，希望自己能够早日痊愈以便和你完婚。”皮埃尔站定，毫不停顿地把这些大概是丹特斯帮他组织好的话复述了一遍。
“噢，”莉莉抬起头来看着皮埃尔，从床边滑下来，跪在皮埃尔面前，“噢，皮埃尔，”她拉住他的手，“你知道你告诉我的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吗？”她摸他的脸，眼睛里竟然有泪水，“你太好了，皮埃尔。我觉得我又能呼吸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但现在我又能活下去了，”莉莉终于笑了出来，“噢，我们会一起活下去的，我和丹特斯。当然还有你，皮埃尔。”
玛莎也会活下去的，对吧？皮埃尔想起他刚刚看见的，玛莎就像莉莉现在抚摸他的脸一样抚摸丹特斯，但他没有说出来。就像莉莉抚摸自己一样，玛莎抚摸丹特斯也没有什么不对。皮埃尔这样理解他的所见所闻。
在孩子的沉默中，在鲜血的幽暗处，一些不幸已经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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