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追上去,胳膊却被一股力抓住,他错愕回头,提着的心又一下子回到了心窝。
“小伙子,你有没有瞧见我的狗啊?”是一个老奶奶,眼睛缺了一颗,本来会让人看着不太舒服,但老人长了一张慈祥的脸,干枯到耷拉下来的皮肤虚虚地垂在脸上,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手都在摇,一看就很着急。
老人给他描述她的狗,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了,苏新皓倒是希望自己见过这么一条狗,他拿出所有的关于这个小镇的记忆,却还是没有找到这条狗的半点信息。他只能抱歉地说:“奶奶,我没见过你的狗,真的不好意思。”
老人急得直跺脚,她已经问了很多很多人了,她的家在大路深处,她拄着拐杖一路问过来,都说不知道、没看见,其中她还回去看了看,抱着小小的期待,她回家看了看,却还是不见她的狗回来。现在她快走不动了,但她的狗还是没有一点音讯。
苏新皓急忙安慰她,“奶奶,奶奶,您先别着急,小狗是很有灵性的,它肯定不会跑太远,我帮您一起找,您看行吗?”
红衣服的男孩主动帮忙,老人稍稍安心下来,她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拍拍他年轻的手,“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啊。”
苏新皓把两只耳机塞口袋里,然后有些失望地望向远方,他想,缘分也是有阻挡的。
下一秒,他的视线与另一个相撞,没有任何的准备,甚至苏新皓已经抱了一种“算了”的心态。内收外放的桃花眼里,只是淡淡一条目光就足以和今天的阳光媲美。
是那个雨天的男孩,他没有走远,而是靠着一棵茂盛的榆树,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睛注视着这边,一点没有挪开的意思。
然后不出他所料,苏新皓先是错愕,后变成了惊喜,一路小跑过来来到他身边,笑得很开心,“你没走啊?”
朱志鑫还是没什么表情,额前的发在微风中轻轻摇动,“你不是要来拉我?”
苏新皓挠挠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他看到了自己伸出去的手,也知道自己想要挽留他,所以他走出一段距离,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
好像每次见到他都会有点尴尬,苏新皓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看到那个奶奶的狗了吗?”苏新皓问他。
朱志鑫皱起眉,“什么狗?”
苏新皓给他描述了一遍,把老人所有描述的词语都用上了,但朱志鑫听到最后也只是淡淡一句,“没有。”
苏新皓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叹完,刚才拽住他胳膊的老人又颤颤巍巍地过来,他只好出口安抚她,“奶奶您别着急,我在帮您问呢。”
老人点点头,又伸出发抖的手指指向一旁的朱志鑫,“这是你朋友吗?你朋友见没见过我的狗啊?”
“奶奶,他不是我朋友,我刚问他了,他说他没见过,但是您不要太担心,小狗肯定没事的。”
老人还是点点头,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想着帮手能多一个就是一个,所以她拉住朱志鑫的袖子,劲用得还不小,“小伙子,你也帮我老婆子找找吧。”
苏新皓摸不清楚这个故事的发展,就退到一边,把决定权交给朱志鑫,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加入找狗小分队。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朱志鑫被拽住衣袖反而一点没有慌乱的意思,他看了眼跟他暗暗较劲的老人,没管,却是把目光投向了两步以外的苏新皓。
苏新皓一碰到他的目光就笑了。什么嘛,明明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却硬生生叫人觉得他在求助。
好吧好吧。苏新皓上前把老人从他身上轻轻拉下来,拿出他最擅长的哄人小技巧,把老人哄得晕头转向,只顾着点头了。
“唉,所以你要不要帮忙?”苏新皓拿手指轻轻点点他,一双眼睛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
朱志鑫答应下来,“嗯,帮。”
故事就莫名发展成了两个男孩和一个老人到处询问,到处寻找一条小土狗,在难得的晴天,在南方的梅雨季节里。
留了老人的电话后,他们把老人送回了家,让她在家里等着,万一小狗只是出去玩了一会就回来了呢,毕竟也不能总让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跟着他们东走西跑的啊。
找累了,两人就坐在街边小店旁的啤酒箱上休息,苏新皓买了两瓶可乐,递了一瓶给朱志鑫,自己坐在啤酒箱上开始喝冰镇可乐。
到底还是南方的热季,这么一通闹腾,苏新皓已经出了不少汗,把额发都洇湿了,他撩了把头发,也不管自己旁边还坐着别人,兴致来了就开始踩着地面打节拍,鞋底在厚实的地面上轻轻敲击,他唱歌的时候跟平时说话的咬字不太一样,透彻而轻灵,仿佛大雨过后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绿色的枝桠。
朱志鑫没听过他唱的这首歌,但他唱的调调很慢,悠扬悦耳,听起来很舒服。
这个人好像就是这样,活的清醒且随意,朱志鑫想。他可以在别人避之不及的雨天出门找寻流浪猫,可以在斑驳的地面上踩着阳光跳舞,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以大地作为节拍器,不管身边的人是谁,轻声地唱起喜欢的歌。
朱志鑫打开可乐罐,气泡迅速升腾,在瓶口炸开,有淡淡的冰镇可乐味弥漫在空气中,又很快就随风消散。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默默地喝完可乐后又开始到处找狗。
在忙碌里偷得十分钟的闲适,这件事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