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翼几乎不让程楠下地走路，不是抱着就是背着，去卫生间的时候依然脚不沾地，而程楠更像一个幼崽，对这样的守护产生依赖。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腾翼才能松口气，站在窗前活动活动僵硬发麻的四肢，心里默念节拍，认认真真地做套广播体操。
“注意休息”这是医生的嘱托，眼下睡觉对于程楠是一种解脱，是上帝赐予的短暂失忆时间，被“无意识”保护起来，远胜过他的万般柔情。
“那就让他多睡会。”腾翼收回思绪，将针管里的空气推出去，一道晶亮的水线，抛物线般地射出，他吸了一口气，又快又稳地扎了进去。程楠“呜”地一声闷哼，身体本能地扭动，腾翼预料之中，双腿发力将他挟持住，推针快了些，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没办法辅助按摩缓解疼痛，程楠意识不清，也无力挣扎，只是抽泣了几声，便没了动静。
腾翼趁机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向陈伯打听了腾万里的情况，老头子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表面越平静，暗地越汹涌，这是事物的一般规律，他只能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孔哲那边送来好消息，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仍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有一点，腾万里不再和他直接接触，公事吩咐秘书，私事交代陈伯，就好比现在，孩子的百日宴他以身体为由不来参加，也只是用微信给他发了一句话，简短明了，像公司内部的简讯，每个字都传递着权威和冰冷，他能感受到腾万里在用这种方式交流的背后是怎样的失望和愤怒。
每当此时，腾翼都有一种太子篡位的快感，后浪推前浪，这是命运。
门铃响了，物业管家送来了晚餐，腾翼想起午餐还原封未动，看了一眼床上仍在熟睡的程楠，考虑是不是该叫醒他，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他担心这样孱弱的身体会引起其它的病症，因为他的体温明显比白天高了一些。
药效过后，程楠在浅睡中恢复了一些意识，他知道这里不是精神病院，没有“白衣恶魔”欺负他，身边有个人来来回回一直在照顾他，那个人似曾相识，却又十分陌生，他的善意让他渐渐放松了警惕和防备，他几乎不说话，动作也轻柔，温暖的房间和柔软的大床像母亲的子宫一样安全，他不敢动，不愿醒，他想一直这样，我可能已经“死了”，他想像的死后上天堂就是这个样子，无痛无苦，温暖轻盈，除了肚子有点饿……
程楠翻了个身，大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他看见窗外夕阳洒在江面上，形成一道鳞光晃动的金色缎带，像铺在他和落日间的一条小路，舒缓起伏地移动，一群水鸟自由盘旋飞翔，一会落在渔船的桅杆上，一会落在大桥的护栏上，夜幕渐渐落下，华灯次弟点亮，如此美轮美奂的夜景令他心生恍惚，他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切如旧，闭上再睁开，他终于相信这是现实世界不是梦，他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确定的是眼前这个端着热牛奶眼含善意的人不会伤害他。
“醒了？”腾翼伸出手指在程楠脸颊上轻轻扫了一下，“饿不饿？”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程楠疲惫地摇摇头，眼睛闭得更紧了，他不愿醒来，对被子以外的世界不确定难把握，眼前的这个人会不会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开始对他亲和，然后瞬间变脸，在他恐惧时微笑，在他无助时欺凌，他的痛苦便是那些人的肾上腺素，每一次颤抖后退都会招致进一步的虐待逼迫，压抑的哭泣和得逞的笑意竞交叠出一种变态的圆满，成就人性的真像，现实的残酷。
腾翼脱鞋上床，轻手轻脚地靠近，整整被子，将程楠裹得更加严实，手臂从他颈后穿过，紧紧地搂住，程楠像个襁褓中的婴儿，睁着一双不辨事世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模糊的影像，只凭这个人身上的气味和心跳做出判断，他感觉心安，于是接受了这样的保护，他把头埋进腾翼怀里，一动不动。
“晚餐想吃什么？有干烧鲤鱼、海鲜粥……”腾翼闭上眼睛慢条斯理地说，用下巴蹭蹭程楠的头顶，“你说，我让他们送。”
“蛋糕”程楠沉默了许久，呓语般地说了一句。
“好。”腾翼不假思索，动动手指，十分钟不到，十几种精致甜品摆满了半个餐桌。
“起来喝杯水，我抱你去餐厅。”
腾翼伸手要掀被子，不料程楠更快，身子向下一滑，把头包起来，整个人像个蚕蛹一样，跪趴在床上，接着被子下面传来了一声类似幼兽防御的低吼：“不要！”
腾翼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很快调整了态度，程楠短暂的“精神病住院史”对他已经形成了创伤，恢复除了时间别无良药，他知道时间不多，但操之过急只能适得其反，对这样的程楠他只能顺从，无条件的付出，什么时候才能将他纳入身下，达到最初也是最终的“单纯目的”，他似乎看不到那天在将来的某点上，他叹了口气，应了那句俗话“自己找的媳妇跪着也要宠下去。”
他把每样甜品切了一角，一起盛在一个大盘子里端上床，自己成了人肉靠垫，让程楠裹着被子靠在自己怀里，他端着牛奶，拿着纸巾随时伺候。腾翼对掉在床上的渣子难以忍受，强迫症似的一个一个垫着纸捏起来，尽量让自己不皱起眉头。
“喝一口，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吃太多……”腾翼盯着程楠手里的空盘子发愣，他清理床单绝不超过一分钟，再抬头时程楠已经吃光了所有的蛋糕，他舔舔嘴角，眼神贪婪而执着地表达着“还要”。
腾翼索性给了他一整块，程楠捧着舔了一口，冲他开心地笑，再轻轻地咬掉尖上的奶油，偷摸地嘿嘿笑两声，十分珍惜的样子，腾翼看着心疼，连哄带骗地还是将他抱到了餐桌前，看着一桌子色彩斑斓造型艺术的糕点，程楠愣了。
“都是你的，随便吃，你喜欢我叫他们每天送。”
腾翼不负责任地夸下海口，将摆放远处的蛋糕一个一个挪到程楠面前，情不自禁地在小孩脸上吻了一下。
程楠盯着面前的一个宝格丽的巧克力蛋糕出神，腾翼坐在一边，心领神会，刚拿起叉子准备喂这个“巨婴”，程楠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程楠爬上餐桌，众多甜品众星捧月般地将他包围，面对繁多的品种，是人都会有选择障碍，还有贪婪和欲望。
程楠直接对他们下了“毒手”，两手抓着往嘴里塞，瞬间搞得脸上身上全是各色奶油，餐桌立即变得像垃圾堆一样脏乱差，腾翼从震惊中回神，变得忍无可忍，一把将正在嘬手指的孩子拎下桌，严厉地说:“站那！”
程楠正沉浸在甜食的满足和抚慰中，对突如其来的粗暴显得惊恐而茫然，他哆嗦地看着腾翼，等待着风暴来临，两人静默了一阵，腾翼终于将视线从一身狼藉的程楠身上移开，呼吸不再急促，他像个有耐心的父亲，一遍遍试图说服自己，“他本来就不正常……他受过伤害……他这么美……”理智告诉他挤出笑容，平静地说：“先别动，一会洗一下，弄干净再吃。”
预期的打骂没有来临，程楠对接下来要做什么毫无打算，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只好蹲下身子原地等待，两只油腻的手绞在一起，内心慌张地抠着。
“过来，”腾翼收拾完桌子，语气恢复了温和，他拿了两身睡衣，向还在“自我反省”的孩子伸出了手。
程楠没动，抬头望向他时，眼里含着一大滴晶亮的眼泪，蓄在眼眶里，随时决堤而出，微微蹙着眉，像聚拢的烟翠，奶油糊在脸上更显得细腻白晰，像个磁娃娃，惹人怜爱。
面对程楠的皮囊，腾翼的心总是瞬间萌化，动情生愫，一如面对他的怪异易燃易爆一般，他就像自己的镜子：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
程楠两只手一起握住腾翼的一根食指，眼里全是乞求的神色，他用力地摇摇头，嘴角向下扯了又扯，腾翼现在做什么，下一秒程楠都会哭出来，他索性豁出去了，先洗干净再说。
腾翼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程楠的屁股，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程楠跨坐在他腿上，半个身子贴在腾翼怀里，他抬头看他，露出自己黑亮圆润的大眼珠，清澈专注，不含一丝杂念，让人心底生起对视的勇气，没人会错过这样净化的时刻，腾翼心里从未有过的放松、温暖和治愈。
那样的眼神，腾翼只盯了片刻，神思就有些恍惚，眼角湿湿凉凉的，他将他搂得更紧，翘起的小指微微颤动，爱不释手的心疼。
程楠看见他笑了，脑袋一偏倒进了他的怀里，像个认旧主的小猫，执着而坚信地投入安全之中，腾翼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脖颈处嗅闻亲吻起来，很快演变成真正的情欲之举。
对抗的场面如腾翼所料，他从未想过占有程楠的过程是顺利的，他不受控制地亲吻程楠身上有疤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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