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走在回家的路上,头脑一片空白。
回家……哪里还有“家”?父亲被逼饮鸩,母亲自缢,连大部分下人丫鬟都投奔别家,那里,不过是一个房子罢了。
不知不觉,走到陆府正门。
夕阳下,“陆府”两个金色大字依旧烨烨生辉,只是旧景仍在,昔人已去,金光蒙尘。
这几日陆川都忙着父母的后事,打发一些下人。下人留那么几个洒扫也就够了,不然他家余下的银两也支撑不了原先的用度了。
是夜,少年端坐于桌旁,借着烛火细细研读父亲留下的几册文章。
那天父亲掏出几卷书,郑重其事道:“我儿,这是我和几位朋友为你准备的一些文章。你呢,全做参考,我和几位叔伯祝你金榜题名!”之后把书撂在他的书桌上背着手离开。
父亲为官清廉正直,官场中结交好友也是与他一般性子的人。但是为了他,父亲愿意求人讨要文章,只为助他仕途顺遂。
“叩叩”。陆川回神,开口:“……周管家,进来吧。”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劝说道:“少爷,已到子时,该休息了。”
看着陆川进了卧房,周管家才又轻手轻脚走了。
遣散家仆那日,他说已在陆家扎了根,离不开了,也不愿去给老家的儿女添麻烦。所以,他想留在这里,善始善终。
躺在床上,陆川感动着,他待我如亲人,我定不负他老人家。
……
次日,陆川背着背篓出门。只见外面堆着一摊什么。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先前不屑收礼,现在落魄了,倒有人来扔垃圾了。陆川踢了一脚,看见一条什么往外撇了出去,大惊失色:“什么——”这竟然是个人!他一脚踢了人家的胳膊出去。这人要是死在家门口,一句半句可解释不了。
陆川急忙探了下鼻息,还活着。便把人背进卧房。
这人估计是在地上摸爬滚打的一阵,外衣蹭上了泥浆污垢,惨不忍睹。陆川默默思考一下,把这人外衣甩倒地上,勉勉强强把人扶到床上……还有点重量!
把这人放家里,出门也不放心!陆川郁闷地想。
在地上呆坐半晌,陆川心里一阵焦虑,不能因为这个人荒废一天时间!
他出去拿了本书,回来时一推门,只见那人一个翻身跃下了床,趴在地上不知死生。
那人半坐起身“请问……这里是?”
陆川不知该不该找人来“我家客房。”
那人揉揉眼道:“朋友,谢谢你。”
“你为什么在我家门口?”
“昨天晚上,我无处可去。只有你家没赶我走,虽然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理我就是了。”
“看你衣着布料为上品,身强体壮,不像是乞丐,为何露宿街头?”
那人躺倒在地,叹了口气:“初来京都,不知人心善恶,被歹人所迫害……”
陆川不耐烦地抱起双手。
“我的钱被偷了。”
“身边没有一个随从?”总不能人人像我一样落魄。
“走在半路就给甩了。”
“那你打算如何?”
“嘿嘿,不如你就帮人帮到底,留我几天。他们过段时间就送钱来了。”
“不行,我家留不了客了,周管家——!”
男人慌忙从地上扑上前,把陆川拽进屋。同时,周管家从后院跑来。
……
一老一少相互依偎着坐在床上,紧紧盯着反客为主的男人。
“……我家被抢了商铺,罚了银子。没有收入,多一人的用度,能过的日子就少一天,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周管家晓之以理。
男人倒水,杯子推向老少俩。“这么看,你家是很难留客啦。”
“但眼下也没人留我,我也没钱住客栈。若不留我,今日我就过不了这日子了呀。”男人动之以情。
“我也不是什么来路不正的人。我本为楠州孙家子弟,孙风,字无形。”
“而且,小兄弟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金榜题名,自然可以凭俸禄留在此地;若是没中呢?”孙无形问道。
“我只能……回去投靠爷爷。”
孙无形一拍桌子,激动道:“对啦,考不上,你自然也不留在这,无需忧心之后的花销。那不如留下我,也好做个伴。”
见陆川犹豫,孙无形趁热打铁:“你我同病相怜,同样被人迫害,同样囊中羞涩。同是天涯沦落人,怎么也该互帮互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