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出头,夏天正值高潮,炎然的气候令人燥动。
何为年少?
回望彼时,方为年少
这正是独一份的记忆。
余知冬住在“驿里院”已近半月。
实际上,她该离开了。
“妈妈,我就任性这么一次。”这样想着,她便心安于
和某个与她手纪相仿的异性相处。
脑海里名为“美好”的万花筒将那种难忘细心收藏着——
回忆里,叶知秋为了防止她失明走不好路,自掏腰包给她买了轮椅,推着自负的她慢却稳地一路向前。
回忆里,叶知秋陪她发呆,到半夜三更。
回忆里,她情绪上头,说“不会走”,他却当了真,追上她发誓:“有不好的我改,我会对你好。
回忆里的人总是最好的。
“余知冬,早上好。”叶知秋一如平时地给她端来早餐,还是那样体贴,远远的就成一幅温馨的画。
此时他说中的余知冬正背对着他,背影依旧那疲惫,那么清冷。
连叶知秋的问好她都无动于衷,仅仅只是“嗯”了一声以示礼貌。
她或许还是和以前一样。
冷忽热让别人找不到情绪
但叶知秋不是别人,他也没有情绪。
“余如冬,你眼睛好了吗?“他开始寒暄,”吃完早餐记得去散散步。”
“开心点哦。”
叶知秋俯身将装有面包和牛奶的餐盘递到她手上,接着解下捆在她眼前的砂布,让她昂起头,给她滴了几滴眼药水,“你散发的样子其好看。”他笑了。
少年衣着朴素,模样却极其温柔
所有社会上的那些同龄混混小子不同。
他的感情是纯粹的。
不带任何情欲的。
天空是灰色的,为了与它相配,微风也徐徐吹来了。绵延的感觉使人放松闲逸。
余知冬是在顶楼的一块儿小平台散心,淡色的裙子倒衬托了阴雨的氛围。
粗略地这么一看,她的头发似乎长了不少。可以前,家人是不许她留长发的。他们说:“女生要自重。”
大人总说花开后终将枯萎,可是,花朵本该热烈绽放。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要让花盛开。
“缪斯,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时知秋抿抿笑,“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外婆哦。”
“我回来时,会给你带一束花。”
风起,云涌,她转头。
“叶知秋!”余知冬大喊。
无人回应。
叶婆婆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慈蔼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知冬,别担心,他会回来的。”
那只名为“冬至”的小猫趁机乖兮兮地蹭过余知冬的小腿,怪讨喜的。
余知冬感受看这一切,不禁落寞:“我不是担心,”
奇怪,心里为什么有些难受?
明明他只是个过路人,
“我是怕他回来时不开心。”
无名小县城的街上,一个男孩推开了小诊所的门——
“您好,听觉障碍治吗?”
诊所内阴暗潮湿,不时有护士推走病床一闪而过的身影;周围没什么绿植,苍蝇在垃圾桶上方盘旋。
唯一的几盏灯电路也存在安全隐患;破破烂烂昏暗的光线不断闪烁,仿佛在为患者祈福.
不过还是会有人,走投无路的人来到这里。
毕竟自己没钱,哪好再奢求什么呢?
身体好,什么都会好…
前台的大叔叼着烟,见他怎么个年轻的小伙子来,也没有过多惊讶,抖了抖烟,吐出一口烟,烟气与光线融为一体,逐渐消失:“喂,小子,不是我说,你都来这么多次了,还客套什么?得了,这是三百块钱,当叔送你的。”他从收营处抽出三张一百面额的钱,推到了他面。
他坐着跷着“二郎腿”;他站着,比他高许多。
然后,他鞠躬,和他一样高。
“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我爸要是知道了,会很开心吧。”
大叔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可见地阴沉下来:“别和我提你爸。”
他转身拎起自己私藏在桌底的红酒,做作忧愁:
“当年的事,谁都不想再提。”
夏天转睛的趋势愈发快了。
安静的午后,叶婆婆坐在沙发上,细心地给余知冬扎辫子,而余知冬一声不吭,享受着这片刻的舒心。
偶尔窗外有鸟叫或风驶过的声音,她都会不经意笑笑。
她本该心向阳光。
突然,叶婆婆出声:“我们知秋有没有惹十二不高兴呀?”
“没有,叫知秋人挺好的”余知冬坚定地回答。
“哈哈,那就好”他母亲走得早,父亲又常年在外地打工,我怕他没有朋友…”
余知冬先是一忙。
叶婆婆补充道:“以前你没来的时候,知秋经常来我跟前哭…现在你来了,他就不哭了。”
“我就奇怪啊…写作,真的能让人共情吗?还是说,他相信他书里的缘分?婆婆老了,也搞不清楚…”
那姓余的姑娘或许是第一次知道。
第一次知道,对她亲如家人的叶知秋是这样的家庭。
第一次知道那么勇敢坚强的时知秋原来也那么脆弱。
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么好的叶知秋,自己却过得不好。
她喉中酸涩。
“那,他的笔名是什么?”余知冬试图转移话题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我一个老太婆哪知道你们年轻人这些事啊...”婆婆因回答不上来问题而失落地叹了口气。
“知冬,你很想知道吗?”
余知冬本在发呆,忽地听见这么一问,很是含糊:“啊?应该吧。”
叶婆婆依然在缓慢地捋她的头发,缚有老茧的手在她顺长的发间滑过。
“那知冬可以去找十一,他是知秋的好朋友,应该很了解他。”
与此同时,也是在那个县城,大街上,出现可疑的身影。
此人身着一袭黑色雨衣,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仅有中等的身高依稀可辨。他悄无声痕地尾随着前方的行人,最终如同幽灵般消失在了那条熟悉小巷的尽头。
找到避雨的角落后,确认周围没人,他才终于摘下帽子。
是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拍了拍雨衣,上面有淡淡的、暗红色的痕迹。
“我得想个办法把这衣服扔了。”他自言自语道。
接着男人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的置顶。
视线停留在一条条消息上...
许齐年:【阿许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许齐年:【天冷了,阿许多穿点。】
许齐年:【阿许去上学没?好好学习哦,要高考咯。】
许齐年:【…】
大部分消息都是他发出的,可对方不为所动。
两个人同时有回应的时间,停留在2020年9月1日。
许临冬:【可是,爸,今天是我生日,我可以不去那里吗?】
许齐年:【你也不想你妈死吧?阿许】
许临冬:【爸,这是最后一次】
许临冬:【以后我们别联系了吧。】
许齐年将手机熄屏,不忍再看
可新一条消息打破了他最后的怜悯之心:
【老五,该放贷了】
门外,敲门声夹杂着说话声:
“是我。”
听到这道声线,连对声音敏感的余知冬都愣了一刻,“你等等,我来开门。”
推开木门,两人默契地叫出那个名字:
“叶知秋?!”
不对,不是叶知秋。
叶知秋不会这么鲁莽。
她心底的湖泊荡起一层涟漪。
余知冬难掩激动:“你不是叶知秋!你是谁?”
叶婆婆先给出了答案:
“十一,叶知秋不在家,你要留在这儿吗?”
江十一的穿搭和前几天差不多,充满了少年感。
而没有提到的,是——
他的声音和叶知秋极为神似:低沉,却温暖:“嗯。”
“这不是还有新朋友嘛。”
余知冬现在不喜欢和叶知秋以外的异性相处。
因为他给她的印象太好了。
有的人,一出现就那么惊艳。
以至于从今往后遇见的人都少点儿感觉。
这个声线与她念叨之人相近的男孩,性格却与叶知秋大相径庭。
叶知秋乐观,温和,而不输意志力。
江十一开放,坦荡,而更像自己。
比如:
“嘿,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叶知秋去哪了吗?”
余知冬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叶婆婆喊了几声才缓过神来:“哦,叫我余知冬就好。”
她刻意避开了有关他的话题。
她不想在他回来以前再次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否则,她又会哭,又会让他担忧。
更何况,她心里,有一个秘密。
可叶知秋朋友的话似无止境般:“嘿,你看见叶知秋种的花了吗?他昨天来找我,叫我帮他浇水来着。”
花?
他为什么会突然种花呢?
她不知道,也认为自己没那个身份去询问。
“叶婆婆,叶知秋什么时候才回来上课啊?”江十一疑惑心起,把头撇向一边等待叶婆婆的回答。
叶婆婆的脸上又现出和谐平蔼的笑容:“我们
知秋啊,可能以后都不上学了吧。”
“我打算,让知秋留在这里,无忧无虑地过完一辈子。”她说这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缝,闲出手来,摸了摸那只小猫。
这小猫呢,脖子上系有铃铛,走起路,恍得声音清脆,“喵喵”的叫声引人枕爱。
可能,叶知秋天生就应该是活在童话里的人。
他对所有人都好,于是,所有人都对他好。
他有任性的资本。
理所应当。
那她呢?
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
她没被爱过,也不懂得怎样去爱别人。
她也只是一个喜乐无常的高中生。
她也要像其它人那样,好好学习,考个好那么一点的大学,毕业后步入社会,上班,工作,无时无刻不为生存劳系。
生活似乎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可是,要是不那么做,又会有另一条路等着她。
像现在这样,什么改变也不做,错过高考,争取上个大专,或踏上打工的征途,开始无边无际的劳作生涯,甚至还要更累一些
结果不都一样吗?
但,谁看书只看最后一页呢?
过程也包含美好。
“那我就一直等到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