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钱办事，是一名人类好公民应尽的义务。
卡莉走在森林里，祂穿着便服，肩上斜挎着一个棕色的公文包。祂像是散步一样地不缓不急地行走着。阳光正好，透过绿叶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像是熔融的黄金。
一阵破空声传来，卡莉向前走的那一步正好躲过了那把擦着祂后脑勺飞过的刀。
“我本来以为祂会亲自过来的。”卡莉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苍白的皮肤几乎和他白色连帽衫融为一体。两道可怖的伤口从他嘴角延展开，形成一个夸张的微笑。他没有鼻子和眼睑，但仍不妨碍卡莉看出，这个黑发的杀手只有十几岁。
“女士，你刚刚本来可以很快就去睡觉的。”那位少年以一种诡异而柔和的声音说道。
卡莉不想和这位孩子动手，所以她乘他提着另一把刀冲过来的时候直接用触手把他绑了起来挂在了树上。
“哦草，我恨触手系的敌人。”Jeff完全想不明白那些触手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要是像slenderman那样的黑色触手起码还能让人看见，他低头看了看绑着自己的透明触手，它们发出的光正好与阳光融为了一体。他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然后就开始骂骂咧咧。这时他看到了卡莉的眼神，瞬间打了个寒战。
那像是人类看蝼蚁时那种冷漠而无所谓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Jeff觉得自己像是餐盘里的食材，而面前这个女人可以随时拿着刀叉将自己一刀一刀切开，然后慢条斯理地把自己吃掉。幸好那眼神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
“Jeff，我记得那位是说让我们把……这位女士请回去的。”一位带着面具的男士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像一位正常年轻女士的卡莉，又看看树上挂着的Jeff。这场景无论怎么看角色都应该互换才是。
“那是你这次任务的同伴？”卡莉望向树上的少年，他看起来并不愿意回答，并且愈加猛烈地挣扎了起来。卡莉认为这应该是年轻人被其他人看到自己丢脸的一面而尴尬了。于是祂松开了Jeff，并且友善地将卡在树上的刀刀柄那面对着Jeff还给了他。
Jeff本来不想接过，但那位带面具的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他还是不情愿地接过了刀。
“抱歉女士，那位希望能够和您谈谈。”
“我明白了，带路吧Masky。”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Masky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我的委托人把你们大部分的信息都告诉我了。”当然还有祂看到的未来的可能性中Jeff称呼那人为Masky的原因。
在一片静默中，他们开始在森林中行走。走了没多久卡莉就能感到明显的空间扭曲，大概是不想让祂知道他们栖息地在哪里，不过这对卡莉来说没有什么用。
“刚才为什么你没有认真攻击我？”卡莉好奇地看向Jeff，“若本来是来带我离开，攻击会导致不配合，若又不是认真攻击，很容易遭到反击。”
Jeff不想搭理这个似乎完全没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当一回事的女人。
卡莉悻悻地闭上了嘴，看来人类的社交技能还需要精进。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穿过一片迷雾，他们就来到了一片空地，而空地的中央正是那座古老的别墅。阳光透过稀薄的雾气使别墅笼罩在一片朦胧中，而别墅周围一圈没有任何活着的植物，死气包裹了这不详之地。卡莉觉得这场景挺像祂几个同类的眷属和信徒待的地方，果然大家审美都差不多的。
“那位在二楼尽头的房间等您。”Masky说完这句话，就拎着Jeff往楼梯前面的房间走去了。
卡莉走上嘎吱作响的楼梯，扶着刻着老式雕花的铁扶手上了二楼。看到那长长的走廊以及两边的门，祂立刻知道这里的空间远比外面所展现出来的大。这一路充满了轻微的空间扭曲和暗中的住户们或好奇或带有些许恶意的注视。卡莉并没有太在意，祂只是好奇slenderman会想和祂谈什么，不见到本“人”，祂是无法看到可能性的。
走廊尽头的门很轻松地被打开了，露出里面一间看似很普通的老式办公室。那位没有五官的瘦高人形生物正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坐在办公桌的后面静待卡莉的到来。
卡莉决定以尽可能快的方式来结束这场见面，也就是——心电感应。祂是谁，来这里的目的以及祂的问题全被一股脑地传输进了对面的“脑海”中，只不过在进去前还礼貌地敲了敲外面的屏障。
“为了一旁的旁听者考虑，卡莉•霍普法斯迪恩。我相信我们还是有必要以人类的方式交流。”这时，卡莉背后的门打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她似乎和萨拉差不多大，有着漂亮的棕色卷发和祖母绿眼睛，身穿着粉色的睡衣。她光着脚静悄悄地走了进来，在卡莉左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位是Sally，一位这里最早的住户之一。她因为一场可怕的犯罪而死。”Slenderman低沉而又无感情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对于儿童的犯罪对她而言是无法容忍的。对于巫娜而言，她能得到的惩罚远比她应得的更少。”
“所以你杀了她。”Slenderman默认了这一回答。
“伊德海拉的子嗣违背了都市传说和那些外星神明间的契约。这个星球实在是过于狭小，但又承载了如此多的力量，因此我们经过不断地摩擦协商，划定了领地和界限。但祂的子嗣在祂的授意下尝试跨过那条界限。”Slenderman的语气冰冷而平淡：“所以必须有某一位来阻止这件事。”
过了几亿年，情况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许多。卡莉想不通哪来那么多勾心斗角。Slenderman似乎没有说谎，伊德海拉无法攻击都市传说，那么相反也应成立。但祂这么做说明这一定对祂有利。
“很抱歉，即使是这种情况，我也必须完成我向伊德海拉保证的应做的部分，毕竟契约精神还是要有的。”
“可以理解。”
“伊德海拉估计是想要我代替祂过来和你协商，因为我才刚醒，不站在任何一方的队伍。”卡莉有些发愁，假如祂真按伊德海拉所说的去做，那么必定会打破契约的平衡，那卡莉自己也会被迫站队。祂讨厌麻烦，所以祂不想这么做。祂无法看到自己未来的可能性，而在slenderman的可能性中，祂的确看到了对伊德海拉不利的可能性。
“那么伊德海拉的子嗣是你亲自杀的吗？”
“并不，神和都市传说间的本体是无法互相攻击的，但是信徒和代理人可以。”
哦天哪，卡莉真的不想猜祂的委托人和面前这位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果然人类的语言就是有很多可以钻的漏洞，伊德海拉说的“它”是指它本人还是包括他的代理人，以及那契约的具体内容到现在是一点没说。卡莉终于明白为什么祂遇上的这两位都坚持用语言的方式来沟通了。
“能把那份契约的内容，和伊德海拉子嗣事情的始末传递给我吗？”
果然用心电感应就是方便。大致梳理一下就是伊德海拉的子嗣故意闯入slenderman地盘，按照契约这时就随对方处理，但还不应致死，但slenderman直接派出代理人将他们杀死了。虽然两方都有不对，但伊德海拉并没有占理。
祂再次看向slenderman未来的可能性，祂看到自己参与进契约的可能性，看到事情最终没有谈妥的可能性，这都不是祂想要的。祂决定用修改契约的可能性。
“是否有可能修改一下契约上的领地划分。契约上面有说可以进行适当的修改，并且这种单独两方间的修改应该不会碍事。”
Slenderman似乎有些感兴趣，于是卡莉直接把自己的想法传输给了祂，不知为何，当祂选择了这种可能性后，祂看到slenderman答应的可能性变得异常之高。
卡莉的提议是增加一个缓冲区，毕竟两方紧挨在一起起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地球上某些国家会设立的战略缓冲区一样，这样可以降低紧张局势，并有效控制冲突范围。极端的情况而言，缓冲区可以使两方有更多余地来应对突发情况。
Slenderman轻松地答应了下来。卡莉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坑了。缓冲区从某种意义上对两方都有利，但是两方都不愿意向对方直接提出这个要求。所以先由伊德海拉犯事，让冲突可以理所当然起来，然后再由与相对与自己熟悉的伊德海拉来让自己这个第三方过来。伊德海拉的目的根本不是让自己把对他们不利的可能性吃掉，因为那是不可能的。由于祂们知道自己肯定不愿意站队，所以自己会顺理成章提出这个提议。到时候只要两方协商就好，于是此事就以一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
“所以我就算是个沟通的桥梁是吧。”卡莉在谈话快要结束时感叹道。
“是的。有了这个范例，世界其他地区也可以效仿。”
“那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一个旧日支配者从沉睡中醒过来可不是每一百年就有的事。”卡莉意外地发现面前这位居然还有点冷幽默。
“请容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攻击那家警局？”
Slenderman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绅士地替卡莉拉开了门，“那是一个警告，人类这一方也在契约中。”
卡莉真的不想再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了，祂宁愿去想怎么创造一个星球都不想和这些灵魂黑的一塌糊涂的谈。
迷茫的不止有卡莉一个。Sally安静地跑了出去，碰上了在走廊拐角出早就等着的Jeff。
“听到了什么没？”Jeff偷偷地问。
Sally摇了摇头：“祂们的对话断断续续的，有些我还听不懂，关于什么伊德海拉，契约之类的。”她和Jeff面面相觑，“你有什么头绪吗？”
“完全没有。”
Slenderman让Jeff送卡莉出去。在路上，Jeff闲不住问卡莉：“你接下来准备干啥？那公文包里看着装了挺多东西的。”
“去办点人类世界的事。”
“也就是说你今天过来谈话，然后顺便去办点人类世界的事。”
“不，相反。是去办点人类世界的事，顺便来谈话。”卡莉十分认真地纠正。
Jeff彻底不想和她说话了。
纳拉尼小学是莱特维尔小镇隔壁的纳拉尼镇的一个比较出名的公立小学。从卡莉的家开过去差不多只要10分钟不到。虽然是所公立小学，但它以媲美私立小学的教育质量而吸引了一大堆学生，被戏称为“有着公立学校学费的私立学校”。卡莉今天是过来给两个孩子办转学的。
经过例行公事的办公桌前谈话，事情很快谈妥。卡莉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也是森林。其实纳拉尼小镇和莱特维尔小镇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卡莉能从这里感知到一点灵异的气息，但主要在居民区。卡莉只希望诺亚和萨拉来这里后不会遇上什么超自然事件，祂默默瞥了一眼美术教室里靠着寻常人听不见在叽里呱啦讲话的石膏像们。它们立刻闭嘴了。
经历一上午，卡莉今天已经不想和超自然的东西有什么瓜葛了。不过还是有一件事还是可以宽慰祂的。祂交给了孩子们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下午和祂一起去拜访邻居们。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