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

十名女子真的被遣散了。

那日将军出来发了好大一通火，不只骂了府中仆人，还斥责梅香，以后再有这等事，严惩不贷。

梅香虽被骂，心中一块巨石总算落下来了，好在将军不是好色狂徒，陛下赐下的婚姻果真良缘。

只有婉宁瘫在床上，久久不起，生无可恋。

她躲掉上一世质子之祸又如何，祸祸相依，掉完一坑接一坑，那她大费周章远嫁南疆岂不是成了智障！还不如削发为尼呢！

真是憋屈！

不过婉宁心性坚韧，很快打起精神来。

盛南斐是武将，将军府他只当是住宿，根本不会多加修饰，比起燕京高门大户的院宅，这里更像给下人居住的小院。

倒是两院之间，有一个小小廊院凉亭筑在水池之上，颇为清雅素净，不足的是水池中只有发了青苔的浑水，无任何点缀。

待到夏日炎炎，婉宁想在上面喝茶吹风，定是极为凉爽的。刚好闲来无事，说要带梅香去街市逛逛，顺便买些莲花种子。

梅香还没出去过，显得很兴奋，一会说添些胭脂水粉，一会说扯点布匹做衣裳，出了府门，立刻有两名侍卫跟上。

婉宁蹙眉，自那夜被劫后，府中多了几名侍卫把守，她没想到，连她出门也要被人守着，出去玩就像被监视，这可怎么好。

“不必跟着我，我带丫鬟就足够了。”她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一侍卫抱拳作揖：“将军说了，夫人若要出门，命我等一定要紧跟其后，请夫人不要为难我等。”

无趣！

婉宁没再坚持，上了马车就开始盘算怎么甩人。开玩笑，她这趟出去可不是玩玩凑热闹的。

没过多久到了集市，人群密集，小摊络绎不绝。梅香搀扶婉宁下马车，俩人走走停停，显得十分稀奇。

南疆靠近齐国，而南疆北疆多为西域人，无论打扮还是生活习惯与燕京大为不同，街市上都是梅香没见过的东西，高兴坏了。她估摸府中要买的东西，不多时，身后两名护卫手中拎满了东西。

婉宁看向他们：“逛久也累了，我要去茶楼歇歇脚。”她往正前方摇摇一指，“我就在那等你们，你们先把东西放回马车，不然我待会买的大件货物没法拿。”

两护卫犹豫，但一想前面酒肆是当地有名的富贾商人开的正经酒楼，且店中小厮都是有功夫底子的，若有人闹事短时间内能应付，他们快去快回便是了。

其中一人点头，甚至让梅香好好跟在夫人身边，切莫走散之后才往回走。

婉宁但笑不语，带着梅香进了酒肆二楼，要了一间上等雅间。

小二长得眉清目秀，给她斟茶后滔滔不绝介绍本店特色，显然一眼看出面前的客人是外地来的新客，眼力劲极好。

婉宁点了几样东西，而后不经意问起话来。

“小哥，听说南疆不时有古苗族人会聚集，贩卖一些奇特东西，是吗？”

小二很是热情，在店里遇到的客人五花八门，这姑娘的话无疑是最正常不过的，没多加思索回答。

“那姑娘今日可来对了，每逢十五，东街头的巷子会最热闹，里头就有古苗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有一些外地商人甚至大老远赶来，低价大量收购，在高价零售出去，一转手就能赚一大笔银子。”

巷子会？

婉宁认真听着，点点头，给了小二一串铜板赏钱，小二咧着嘴，连声道谢退出去。

人一走，婉宁拉过梅香，“梅香，你在门口等着，一会两护卫回来你就跟他们说我乏了，想要好生休息一会，给他们订几个小菜吃着，我出去一趟。”

梅香急道：“夫人您要去哪？婢子跟您一道去。”夫人上一次被劫历历在目，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婉宁笑了一下，语气却不容置疑：“你就在这等我，我办点事很快回来的，而且我带了头纱出来的，无人会认出我。你若实在不放心，可一时辰之后找我。”

说完在梅香眼巴巴的目光中离去。

出了酒肆门口，婉宁朝在外招揽客人的小二问东街头在哪方向，小二指了方向，她带上头纱沿街而行。

说到底还是托了上辈子的福，加上被劫一事，她真真实实感受到自己一个弱女子，身上没有点东西在，发生意外时无力自保，就只能等死的份。

东街头不远，过了这条主街分岔口处，有半截巷子口，一旁屋檐下有个小木板挂在上头，隐隐约约写着“巷子会”三字，因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字体都模糊了。小木板后还有一块破旧的布帘隔着巷子，看不清里头什么情况，好似与街市一分为二，成了两方世界。

婉宁没有犹豫掀布走进去，一入眼便如同进入蚁穴，长长的巷子，密密麻麻的人来来往往，身上都大包小包驮着。

她要找的古苗族乡人就在这里。

一边走，一边细瞧，巷子宽度本来就不大，除去两边地下铺满的物件，中间只余三人平排的空间，而大部分的人都在蹲看还价，吵闹不绝。

这样的情景刚好让她一目了然，寻人就更清晰起来。

几乎走过一半巷子，婉宁目光定在一处，那是聚在一起的两个年轻男子，肤色很白，一高一低，正咬着一块馕饼。与其它西域人不同，他们头上缠着蓝黑色的布条，身上的同色衣装上有许多银饰铁环，随着动作摇摇摆摆。

婉宁没着急上去，在旁边的铺位驻足一番，状似不经意般路过，然后停在他们的摊位上看。

有人来，那两人也不招呼，婉宁随意拿起一件长柄铁锹，很沉，好奇问到，“主家，这是何物。”

高个子瞥了一眼，吐出两字：“暗寇。”

“何为暗寇？”

高个子把东西接过，手指在上面摆动几下，长柄铁锹就变成一把长剑。他随手挥舞后，又在上面动了动，东西顿时变成长矛。

婉宁询价，高个子伸出两个手指：“二十两银子。”

她没说话，这时路过一人瞧了瞧，顿时黑着脸骂，“班门弄斧，二十两你这么不去抢。”

婉宁本以为会高个子会回呛一句，岂料他根本懒得搭理那人，对她说道：“我苗疆一族擅长手艺，这把暗寇我阿爷花了半年时间做出来的，用料是自己去矿山找的铁玄，坚硬度是普通的十倍有余，二十两银子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