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阿福是个机灵的，言简意赅说清当局情势，可见心思细腻，说完垂立一旁。

婉宁前世只知道右相扶持成王，母妃暗中支持，密谋要反，而这个反，大概是在八年后。

也就是说，成王现在只是嗷嗷待哺的幼犬，右相野心勃勃，肃国公这个时候看似为朝卖命，实则暗地调查他父母亲死因一事。而前世，父皇临终前用君臣关系硬要姜首辅应下这条护国之路，使姜家只能拥立名正言顺的太子赵逸登基。

后来，右相必死，肃国公成了新皇心腹，左相有贼心没贼胆，姜家退官隐蔽，那…武将呢？八年后大燕内乱，皇上命成王回京诛杀叛贼，成王顺势夺兵造反，败落之后，武将由谁统领？

这时，阿福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道：“倒是近来有桩奇闻传出，南昌候府要退位让贤给族中老二。”

婉宁不语，知道他话未说完，果然他很快接下说。

“南昌侯地位仅次于成王，属陛下器重的武将世家，本来老侯爷退位也很正常，偏偏膝下只得一独子，早年被一神婆说这子与他相克，最好永不相见，不然必将灾星灭族。所以老侯爷一直把嫡子扔在南疆战场，如今他也老了，竟然想把位子交给别人也不给嫡子。”

阿福说起南昌侯多少唏嘘不已，哪有人宁可信亲儿是灾星，把人自小丢在军营自生自灭的。

造孽啊。

婉宁心下一动，有了主意，真是打着灯笼也挑不到的“好归宿”呢。盛家，地位不高也不低，若要避其锋芒，父皇放下戒心不会管她下嫁的，况且还能起到牵制作用。

她不想再争心斗角，斗到最后一无所有的死去，这一世，她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为自己而活。

次日，婉宁早早在殿前等候，视线在退朝的文武百官中望去。

人群很快散去，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婉宁上前拦了他的去路，微微一笑。

“肃国公。”

少年长眉斜飞入鬓，眼睛狭长冰冷，五官格外张扬，正是萧蘅。

两世为人，再次碰上萧蘅，婉宁想起种种，不由得恍惚片刻，打趣他，“肃国公，依你之见，人妻二字如何？”

前世她爱上沈玉容，沈玉容杀了妻子薛芳菲，岂料人没死反倒摇身一变成了姜府嫡女姜梨。姜梨利用侯府千金之名找她复仇，期间与萧蘅误打误撞发生了情意。

他俩成了佳话，婉宁和沈玉容身败名裂。果然偷来的东西留不住。

少年时期的萧蘅素来寡言，斜睨她一眼，只觉她莫名其妙，并未答话。

婉宁笑看他离开，目光意味深长，追了上去。

“金吾大将军夫妇之死我知道。”

短短一句话，萧蘅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已然阴沉，冷漠看向她。

婉宁无惧，深知他为人也不啰嗦，直言：“帮我做一件事，我告诉你真相，如若虚言，不得好死。”

萧蘅漂亮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十天后，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人人热议。

当年被断定为南昌侯府的灾星，盛南斐回来了，还是陛下亲召回京，称赞他在南疆抵御匈奴多年，立下汗马功劳，为显大国栋梁之重，皇上爱才之心，特此赐名明宸将军，并赐婚婉宁公主，择日成婚，结秦晋之好。

圣旨一出，满朝哗然。

徐公公亲自带着圣旨南昌候府时，老侯爷一张老脸憋着通红，实在不敢相信这个逆子怎么就翻天了。

庭院跪了一地的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上前，徐公公声音凛凛，“老侯爷还不谢主隆恩。”

老侯爷这才醒神，颤颤巍巍谢过接旨，等徐公公一走，他冷眼看着刚赶回来，风尘仆仆的盛南斐，“收拾好去书房见我。”

十多年未见，分毫没有对亲儿的热络感，只觉陌生刺眼。

盛南斐刚从数千里南疆奔回，模样实在邋遢，倒没说什么转身走了，进了院子，几名随从快步跟上。

“老爷，这可怎么办。”书房内，一美妇人正焦急得来回踱步。

“陛下突然让他回京，封了将军还赐婚公主成了驸马爷，此事来势汹汹，怕不是老爷得罪了什么重臣，皇上要拿盛家开刀，借此打压？”

美妇人正是老候爷的续弦楼凝香，当年盛家正室难产去世，老候爷夜夜痛心疾首，也不知怎的，没多久就新娶家道中落，在青楼卖艺不卖身的魁花楼凝香。

楼凝香无疑是精明的，懂得无风不起浪，若是寻常重臣这般受皇上器重，是祖坟冒青烟，光宗耀祖，早就大摆宴席贺上三天三夜。但盛家在朝数十年如一日稳妥，陛下不说轻怠，却也不会霍地抬爱，老侯爷平日里上朝都是无精打采，做做样子的。这突然就来了圣旨，怕是有什么深意了。

她喃喃道：“莫非真是灾星灭族，斐儿他…”

“够了。”话未说完，老侯爷一掌拍下案几，发出巨大声响。

楼凝香吓了一跳，美眸转动，很快娇声喊着，“老爷，我也是为了咱盛家着想，情急之下说了错话。”

“我们就这么一个嫡子，我这做母亲的也十分痛心，盛家十多年过去了都相安无事，怎么盛儿一回来就闹出了大动静。”她语气带了点委屈，泪意并现，显得柔弱惹人怜。

她恨啊，成婚接近二十年，她居然无所出，本想从娘家过继侄儿养在身边，奈何夫君推脱不愿，这一拖，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到时候偌大的盛家岂不是交由外人手里。

老候爷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盛南斐儿时的院子早已破败，几个家仆匆匆忙忙收拾了一番仍是萧条苍凉的现状，倒是陛下赏赐的几大箱子在院里格外耀眼。

安文瞧着家仆退下后，稀奇地摸着箱子上的红绸布，语气有点兴奋，“主子，我能打开看看不。”

盛南斐高大的身躯立在一棵梨树下，同样看着几箱赏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把东西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