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萧逸知道你生气了却不知如何哄你，因为他都还没有过自己的那个坎儿。
又是初三这个关键时刻，他不敢打扰你。那段时间你们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在饭桌上筷子还会打架，但就是没有柔情的语言包裹你们。那段时间，才像青春期里真正的兄妹。
直到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养父母都出差，家里只剩保姆和你们两个。
空调在头顶呼呼呼的运作，他想，是时候破冰了。
而你在自己的卧室里看言情小说。那个时候的你总是对爱情有着朦胧的认知，觉得相爱就应该在一起，在一起就该白首不分离。虽然和你后来对爱情的认知有着大相径庭，但当你听到萧逸在门口徘徊不定，半天没有敲门开始，你的心态已然发生了改变。
他最终还是敲响了门。
“萧萧，我们出去玩吧。”
来到这个新家已经很久了，你也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你假装淡定，把刚刚放下的小说又重新捧回手里，刻意等了十秒才回答她。
“你进来跟我说话吧。”
萧逸觉得这句话像是圣音。
他开门，先闻到了你身上独有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屋子。那个梦里，也有这样的香气吗？
走进来，站到你的书桌旁边，有些僵硬，这时候你抬头打量他。
哥哥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小臂也慢慢有了肌肉，不再是福利院里永远都在破皮的样子。
你嘴角滑落一句：“哥。”
如同三月的春水融化了浮冰。眼波流转，苍绿色让你心安。
像窗外疯长的绿叶。
“我想和你聊聊。”他何等的虔诚，甚至已经有些卑微的姿态。
“我想听你说说话。”他又补充一句。
大脑在一刻宕机。
“哥，你以前都是在哪儿给我摘鸢尾花？”
萧逸没想到你会问这个。
“福利院的西边山上，有一大片，这几年没去不知道还有没有。”
“你带我去看看吧。”
你们逃过保姆的眼睛，逃过家门口的保安，逃向最初的自由。
你的目光里，重新充斥着萧逸，脑海也是。
你承认自己是对这个哥哥有很大的依赖和迷恋的，还以为同龄的男孩子都会像哥哥这样，永远都是阳光降临大地，永远都是亭亭不败的松柏，永远都是野蛮生长的样子。可他们和萧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萧逸几乎挑不出错处。
这时候萧逸已经不好意思牵你的手了，一路上他都轻轻拉着你的手腕，怕你离他太远。
让哥哥留在你的身边吧。你和他奔跑在没有尽头的路上。
那片山上，鸢尾花还是一如当年在那个坑洼的小铁盒里一样，怒放不息，渴望展现所有生的力量。
在你亲眼看到这一大片鸢尾花时，你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这花了。
不仅是因为这是萧逸教你认的第一种花，更是那年他在你掌心里种下的因果。
还是因为，它也许和萧逸一模一样。在心中的样子永远蓝紫鲜明，任由其他鲜花妖艳伸展，都不及这一朵。
你也模糊的意识到，自己可能完蛋了。
8.
高一，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他下课都是来找你，有时候来给你送课堂笔记，有时候是拿开一些你喜欢的零食。
他的校服从来都不是板正在身，外套披着，被风不小心就折了个角。
你伸手给他理好衣领，细看他，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你怎么这副表情？”
“不准和其他臭小子谈恋爱。”
你的指尖像是被烫了一下，快速收回了手。
“怎么又同我说这个。”
“因为我又看到有人给你塞情书了。不准答应他们。”
就说桌箱里的情书是烫手山芋吧。
“我没答应人家，我都不认识他呢。”
萧逸的表情松了一下，而后又是有些怒火。
“怎么，还想认识别人？你想都不要想。”他弹了弹你的额头，你忍痛捂住。
伴随上课铃的，还有他的一句：“我不想你也给别的男孩子整理衣服。”
就当是哥哥圈领地，谁也别想踏进。
不知怎的，你并不反对这样所谓的占有欲。萧逸在这个年龄好像也敏感起来。
直到有一天班里有个女孩子过来和你搭话，一开始你还以为可以交一个新朋友了，结果没想到她最后的目的是为了问萧逸。
“他是你的朋友吗？长得好帅啊。”
“不是朋友。”你下意识反驳，可萧逸也只有这一个没有说服力的身份，你还是说出了口。
“他是我哥。怎么了？”
“亲哥啊？你俩长得不像啊。就是想问问，你哥有没有女朋友。”
这女孩子眼睛里有火花。像是将萧逸视为她必得的猎物，摩拳擦掌。
“是我亲哥，但他…”
你空白了很久，等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等待你的回答至不耐烦的时候，你才回答出最后一句。
“他没有女朋友。”
因为私心，你连忙再补一句。
“我想他应该不想早恋。”
以为这句话能唬住她，结果她居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两手一拍大喊一声好，说她最喜欢有挑战性的事。
她把追到萧逸，说成儿戏，再比喻成虚荣的目标。
其实你心里有底，知道萧逸应该不会喜欢这个女孩子，但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一边羡慕她面对困难勇往直前的勇气，一边鄙夷她背后的目的。
最后只剩泄气。
因为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事。对于萧逸你说没有占有欲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福利院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当时也有小女孩儿喜欢跟在萧逸身后，但你那时候刻意反复强调你是他的妹妹，只有你和他是最好的朋友，这样的借口成功赶走了不少人。
那现在呢？怎么办？万一萧逸发现这个女孩子很漂亮家世好又聪明，她再添一把火，真的在一起了也不是没可能啊。
怎么办？
那个中午茶饭不思，萧逸照例把他碗里的鸡腿夹到你的碗里，一抬头就看见你一粒一粒的数着米饭。
他捏了捏你的脸让你回神。
“你搁这儿数了多久了？碗里有几粒米啊？”
你没回应，埋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像在赌气。
“谁惹到我们家小炮仗了？我去收拾他。”
“你。”
萧逸瞪大了双眼。
“冤枉啊，苍天在上，真的冤枉啊，六月飘雪的冤枉啊。”
他企图用笑话转移你的注意力。可他越是演得起劲你越是怒火中烧。
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好看，怪不得别人喜欢你，那么风趣幽默让人心生快慰，所以别人喜欢你。
你心里想。
最后，还是不跟自己较劲。能有人和你一样看到萧逸闪闪发光，这证明着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不只是作为你的好哥哥。
你打算告诉他。
“哥，我们班有个女孩子今天问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她想追你。”
平铺直叙不添加任何桃色的色彩，就好像说了句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这事儿让你吃不下饭？”
萧逸那一瞬间里，想象了千万种可能，最后看见你嘴皮翻动，坚定的说是，喜上心头刚想逗你两句，结果你又破他冷水。
“我吃不下饭，因为我也要给自己好好找小嫂子啊。”
你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笑，萧逸的脸也垮了下来。
所以，你希望他身边有别人？
萧逸心脏像被你使劲握了一下，酸涩，柠檬汁，呼吸不了。
“你是这样想的？”
萧逸最后给了你机会。
“不然呢？这不得好好看看。”你装作若无其事。
说让对方难过的话，反噬自身的时候反而让你觉得开心。如果，你们能一样痛就好了。这就不是一场独角戏。
萧逸没再理你，端着餐盘转身就走。
背影都那么决绝，哥哥。
我希望你生气。
我希望你能体会，别人向我诉说对你的爱意时，我的所有酸楚。
这样想的时候，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