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花橤就从梦中惊醒。狭小的房间里炎热难耐,花橤撑起身子,下意识地下床去开空调,却脚下一空,“咚”一声倒在了地上。跌坐在地的花橤愣了两秒,这才想起来自己没装假肢,走不了路。
“唉,坐轮椅太久,突然能走路有点适应不过来……”花橤笑了笑自己的迟钝,然后设法爬回了床上,摸到遥控器之后顺利打开了空调。
空调很快就嗡嗡地工作了起来,房间里的温度随之慢慢降了下来。花橤躺在床上,默默看着窗外那高悬的月亮,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她口中传出。
“年复一年,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花橤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
“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花橤喃喃自语道,“高考完了去大学,然后成家立业,最后这一生不就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吗?一点意思都没有。所谓的‘诗和远方’,也只能是‘远方’了吧。”
“从来没有觉得未来如此清晰,不是吗?”
“没错。”花橤闭上了眼睛,“多少道路都指向一个结局。”
“死……殒命。”
“干嘛?这有什么避讳的?搞得就跟有人可以长生不死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那是你还不想死,你还有所牵挂。”花橤用轻蔑的语气说道,“不像我,生死看淡,沉浮度日罢了。”
“……”
“这回怎么不劝我了?”花橤好奇道,“按你的性子,这回不应该说:‘但你是为了自己而活,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我又不能左右你的思想,顶多算是给你一个忠告。”那个声音无奈地回答道,“你说得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你不能死,就这么轻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
“因为还有些人会一直挂念着你,他们……”
“可笑。”花橤打断了那个声音,“首先,我是为了自己而活,哪有那么多心思考虑别人的感受?再者,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记得我,我就没死。我活在别人的记忆里,只有所有人都将我忘却,我才真正离开这个世界。”
花橤没有等来那个声音的回复。但她心意已决,不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以摆脱苦难对她无休止的追杀。
在萧月家,徐诚和萧悠然昨天还在和精神科的医生沟通,意在确定萧月当下的精神状态是否足以应对高三的巨大竞争压力,毕竟四五月份的那次情绪崩溃给萧悠然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时间回到昨天中午,萧悠然向医生询问萧月的用药是否需要调整,顺便就抱怨了几句。
“正常。现在孩子们学习压力不小,焦虑抑郁的很多,也很正常。但明显感觉不对的就要来看看,吃点药辅助情绪改善。毕竟情绪好坏也会影响学习,这不就成了个恶性循环了吗?”精神科医生耐心地回复道,“你们家孩子如果情绪上稍微稳定了一些的话就把碳酸锂和劳拉西泮减到维持量,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情况有变就再加回去,然后一周内到医院来复查。七八月份我每周二六都在医院,挂个号就可以来了。”
萧悠然看了看正在写作业的萧月,内心暗道:“快点好起来吧,病情别再发展下去了……”
新的一天很快到来。今天是周六,花橤和萧月都没有课。
吃过早饭,花橤和陈晓下楼散步。忽地,花橤的手机响了起来。
“有信息?”陈晓道。
“嗯。”花橤打开手机,“同学。”
“走路还习惯吗?”萧月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散步?”花橤反问。
“我……我猜的。”
“行了,不逗你了。假肢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僵硬,没右腿那么自在。”
“看你这话,康复训练也不错?”
“至少比之前要灵活不少。现在还只能走走路,医生说如果效果好的话到开学的时候慢跑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好消息啊!那你就不用再坐在轮椅里面了。我都不敢想象你能重新站起来有多漂亮。”
“哈哈,这也是康复训练换来的。最开始的那一个星期真的特别痛苦,训练完了只能躺着,坐都坐不住。一转眼走路已经不成问题,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不一样了。”
“确实。不说了,我要再去好好感受这个世界了!”
“再见!”
花橤回完一模一样的“再见”之后,放下手机在心里想道:“也许是再也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