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考试过后紧接着就是十一黄金周,学生们终于有了可以好好放松的机会。30号当天下午,萧月正准备出校门,就听到花橤在后面叫他。
“萧月,”花橤追了上来,“那个……假期的时候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出去聊聊天……”
“行啊,”萧月道,“你说日期,我回头和我爸妈说。”
“嗯。”花橤的眼神有些躲闪,“你的父母现在都这么好说话吗?感觉他们变了好多。”
“初中那件事①搞得呗。那件事让整所学校都震了一下,我家直接震炸了。”萧月半开玩笑道。
“还是那件事吗……”花橤低下了头。
“哎呦,真是,把氛围弄得这么怪异。”萧月试图破开这沉重的气氛,“时间也不太早了,你也该回去了,不然你父母恐怕又要多说什么了吧?”
“也是。那我就先走了,再见!”花橤说着,冲萧月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我也该走了……”萧月看向花橤消失的那个方向,抽身找徐诚去了。
花橤正向西边走,忽地感觉似乎有些不自在。她一回头,一个身影立刻闪到了旁边的树后面。
“嗯?”花橤感到了危险,便把随身携带的蝴蝶刀拿在了手上。
越来越靠近那棵树,花橤缓缓转到树的后面,却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正想着,花橤就感到有人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来不及迟疑,她立刻甩出刀刃,同时转身,将刀刃指向了那人。可待到她看清那人之后,她只感到哭笑不得:那是她的历史老师兼班主任秦波。
“老……老师好。”花橤立刻收起了蝴蝶刀,将它藏在了口袋里。
“花橤,下次能不能别拿这东西吓我了?”秦波面色苍白,一看就是刚才被花橤吓得不轻。
“我也不知道是您啊。”花橤有些不好意思道。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秦伯摆了摆手,示意花橤走了。
看着上车离去的花橤,秦波在心里暗暗想道:“好家伙,这才一个月,都谈上恋爱啦?”
正想着,项宪从后面走了过来。秦波立刻拦住他:“项老师?”
“嗯?”项宪回过头,见是秦波便换了一副表情,显出了一副奉迎之态,“哦,秦老师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要问一下你们11班是不是有个叫萧月的?”秦波问道。
“是有这么个人。”项宪回道。
“就我最近观察了一下,他和花橤好像在谈恋爱啊?”秦波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项老师,你再帮我观察观察,我等到期中考试去和上面支吾一声。”
“行。”
为期七天的十一黄金周,萧月足足出去打了4天的球,剩下来的三天,他两天都在学习。十月三号晚上,萧月终于收到了花橤的消息:“明天,我要去西郊的书店买书,心理学专区等我。”
作者注①〔那件事〕:指初三时萧月父母为了让萧月好好学习,请了一名所谓的“家教专家”来和萧月在学校陪读。萧月无法父母理解此做法,并与三人发生严重冲突。中考62天前,萧月由于心理压力过大出现精神失常现象,在一节数学课(一说为物理课)上彻底崩溃,冲向教室外以死相逼要求父母与家教不再干涉他的学习。家教劝说无果后又开始说起大道理,结果导致萧月失去自控能力将家教打成重伤送医。后由于其进行殴打时被证实处于精神严重失常的躁狂状态,所以并未受到法律制裁。这件事在当时甚至一度登上了新闻头条。
第二天一早,萧月便坐上地铁,向西郊疾驰而去。到了书店,他看到花橤正在翻看一本和二人偶遇那天拿着的一模一样的浅绿色书本。
“花橤?”萧月试探性地问道。
“啊,你来了?”花橤听见萧月的声音,立刻把那本书藏了起来,“走吧。”
两人离开书店,来到了西郊的湖边,坐了下来。
“其实,这次我喊你,是想给你看个东西。”花橤说着,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递到了萧月手里。
“这是……”
“打开看看。”花橤说道。
萧月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张纸。
“我始终不愿相信这件事。但我觉得,告诉你,总比一直闷在心里要好。”
“……”萧月没有说话。但他留意到,诊断结果上监护人并非花橤的父母。
“我很迷茫,真的很迷茫。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去做,唯一一件事就是睡觉。我想着,如果能一直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会不会,就不会再受伤?”
花橤说着,眼睛一直盯着湖面的微澜。
“这不会是什么大问题的,花橤。它就像感冒一样,是可以治好的。”萧月轻声说道。
“但抑郁症不是感冒。你可能不知道,它是一种病,致死率仅次于癌症的疾病。”花橤说道,“你可能也不知道,2022到2023年,全中国确诊的抑郁症患者就有9500万。这还不包括那些没有去问诊和治疗的人。”
萧月沉默了。
“‘人之所以言之凿凿,多数情况下是因为知道的太少’,你,和我父母一样,都只认为这是情绪问题。”花橤站了起来,“所以他们就不管不顾,连药都没给我买。”
萧月没再说话,只是把那张纸又轻轻地折了起来。
“我在想,如果我能活着走过这三年,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之前看过一个精神失常患者的展览,我不想自己变成那样。”花橤转头看向萧月,脸上已经挂上了泪痕,“他们懂的太少了,太少了……”话还没说完,花橤就埋头哭了起来。
天上的阴云散去了一些。几缕阳光从萧月的方向撒来,却无一没有错过花橤,让她一个困于黑暗的桎梏。
萧月猛然想起,那天花橤转身走的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书脊上的书名:《抑郁症自救手册》。
压抑的气氛让天空再次被阴云完全遮住。阳光再次从世界中消失。
两人一直在湖边坐着,直到日上三竿,萧月才想起来还没吃饭。
“花橤,要不还是先去吃个早中餐吧,饿了也受不了。”萧月起身,花橤也扶着一旁的树缓缓站了起来。
这一天过得无比之快,但两人几乎没有对话。
天已然放晴,但乌云刚刚聚拢过来。
下午,二人各回各家,心中都装着难以启齿的心事。花橤到家后,用另一本教辅书糊弄过陈晓的疑问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
回到学校后的第三天,《燕心》就发到了萧月等人的手中。刘谕的《白纸》也不负众望,开始了它的连载之旅。
尽管如此,萧月仍感觉周围的许多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花橤就更是如此了。这天晚上回到寝室,花橤终于无法抑制心里的悲伤,蜷缩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她便感到力不从心,接着就在生物课上睡了过去,从座位上重重摔了下来。
午饭时,萧月找到了花橤:“花橤,你是不是忘了把公告板上的信息更新了?”
花橤愣了一下:“啊?哦,好像是忘了。谢谢提醒。”
萧月感觉花橤的状态有点不对,便俯下身子问道:“你还好吗?我感觉你今天好像状态有点差。”
花橤端起了空盘子,朝着食堂出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还行,反正还撑得住。”
“那就好。不过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不能把身体给弄垮了。”萧月知道自己并不能多做什么,于是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花橤,他是谁啊?你男朋友?”另一个女生凑了上来。她是苏陈子矜,和花橤、李皓月都在13班,也都在同一个寝室。
“瞎扯。我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就谈恋爱?再说,人家萧月可能还有别的喜欢的女生呢。”花橤有些生气道。
“哎呀,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苏陈子矜没当回事,拉着花橤就走了。
到了教学楼大厅,花橤和苏陈子矜暂时分开,随后去调整告示板上面的内容。之所以不选择在将近两点的时候再去更新,是因为花橤想在中午好好睡上一觉。很多回到教学楼的学生留意到了花橤。一直以为公告板自动更新的他们十分好奇地看着花橤工作。直到巡视的老师过来,他们才悻悻地离开。
抄着抄着,花橤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假期投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审核中的稿件居然一路来到了84个!就算按照现在最快的审核速度一天十篇稿子,这一堆稿子就要等到131期才能全部发完。想到这,花橤便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提高审稿速度。
不久,她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过在告诉别的社员之前,她得要先把公告板给写完。
原来,花橤的想法是借助智慧班牌系统把所有文学社的人拉到一个群里,这样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社员们都能够及时收到信息,并且还能线上审稿。花橤另外注册了一个邮箱账号,并且在《燕心》上注明了电子邮箱的地址,方便假期的时候投稿。
出乎花橤意料的是,在审稿人的通力合作下,八十余篇稿件的审阅工作在10月15号终于结束。但这样一来,公告板的更新速度就彻底跟不上过审稿件的速度了。14号晚上,花橤借用了陈星老师的打印机,终于将所有来不及展示的过审稿件附在了公告板下面。
25号晚上,萧月拿到《燕心》后便翻开封面看了看。除去截取的新闻之外,目录上的作者几乎都用的是笔名。萧月之前在128期上发《访秋》时,用的笔名便是“云间月”。他知道这个笔名还有一个出自同一古诗的配对:“山上雪”。
翻了又翻,萧月并没有找到“山上雪”,但找到了“落樱”。看那文笔,萧月确定这位来自13班的落樱就是花橤。很久以前,萧月和花橤在闲聊时偶然间得知了她喜欢樱花,于是每年赏樱时节他们都会一起去看樱花。
不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下课铃响了,已经是回寝室睡觉的时间。萧月拿上水壶,朝寝室楼走去。
等他到寝室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时,他才突然想起来和花橤偶遇的那天,花橤正穿着全套的秋季校服。按道理来说那个时候并不适合穿秋季校服。为什么花橤要这么做?难道她在刻意隐瞒什么?
萧月猜不透花橤的心思,只能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转眼,已经10月26号,期中考试瞬间就已迫在眉睫。花橤听从陈星的建议,在期中考试之后再忙文学社的事。
可她不知道的是,期中考试之后,就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