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正和魏森连夜翻阅古籍试药,天亮时分才研制出一份药方,但又不知其效果。是药三分毒,黄粱病重,经不起多次折腾,张凌正犯起了难。
“交由本王吧,本王来试药。”
“郡王不可,郡王身子贵重,还是王谌试药。”
刘煜从张凌正手中接过药碗,一口喝下:“没有什么贵重的,何况我还欠黄小将一条命。”
刘煜喝下药半个时辰之后只觉腹中窜起一股急火,不消一刻便有攻向五脏之势。
张凌正忙安排人给刘煜催吐,又施针为他排毒:“药性太烈,老臣还需同卫太医再调试一番。”
王谌本欲替换刘煜,好让他能多休息一会儿。刘煜摇头,强撑着侧躺在窗前的榻上,好一眼便可望见黄粱的情状。
夜半,黄粱稍饮了一口新药,不多时便从床上惊坐起,片刻便晕死过去。
众人惊骇,院中一时呼天抢地。
且说这头申雲被申翃丰拉走后,又连轴转了半宿,听闻黄粱晕死,又因着连日不得歇息,一时急火攻心,竟晕也了过去,昏睡到了第二日中午。
申雲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双唇微动,睡得极不安稳,不知梦到了什么。惊醒时,申翃丰早已处理好城中事宜,守在他床前。
申雲的记忆还停留在听闻黄粱晕死的那刻,像是没瞧见申翃丰一般,从床上弹起便要往门外走去。
申翃丰将他拉住:“你这混小子,又要闹什么事?”
“我去瞧瞧他,我得送送他。”申雲失了魂魄,只知凭蛮力怒吼。
申翃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瞧瞧你这幅样子,人还没死呢,再嚎便真死了。”
“什么?没死?”听到黄粱没死,申雲满是死寂的眸子里才生出些亮光。
申翃丰冷哼了一声;“两国太医尚在全力救治。”
此时申雲也顾不得申翃丰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黄粱没死的话:“没死、没死便成。”
“申雲,你好好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可还记得我日前同你说了什么?”
申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答话。
“你若真弄出断袖之癖,老子打断你的腿!”
申雲回过神来,就往黄粱的院子走去,喃喃道:“打断便打断,我此时该去找十四的,竟耽搁了这诸多时间。”
申翃丰闻言,也顾不得他口中的“十四”是谁,大骂道:“你这是要气死你老子!”
申雲进门时,张凌正恰好端来第二碗汤药,刘煜与王谌二人争着试药。
“郡王已经试了一遭,再试下去身体便真的扛不住了,王谌无甚用处,这次就让王谌试药吧。”
二人相持不下,张凌正将药递给谁也不是。申雲见状,二话不说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三位大人莫要都聚在屋内,于黄小将病情不利。”
刘煜闻言又躺回榻上,申雲也不说话,坐在桌前。王谌瞧着这两人,架子一个比一个大,只好自己退出房间随张凌正去了。
申雲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没有兴趣同刘煜搭话,反倒是刘煜先问起申雲的伤势来:“昨日我出手重了些,申兄可有大碍?”
申雲回过神来,方将注意放在刘煜身上:“无碍。昨日,多谢!”
明白申雲是在说及时将他打晕一事,若是当时放任他胡闹,只怕医治黄粱一事不会那么顺利。刘煜不再多开口,只是朝他轻点头。
申雲说着,又见刘煜几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坐在榻上:“身上有伤?”
刘煜面露尴尬道:“着急赴边,忤逆父皇,便被打了板子。”
着急赴边?是为谁?在边赈灾者是刘溶,带着太医前来者却是刘煜,刘煜何时将黄粱看得如此之重,甚至不惜忤逆天岐帝。
申雲蹊跷时,刘煜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他在夜间也听说了,这些时日都是申雲寸步不离地照顾黄粱,甚至还听下人说了这申小将军有断袖之癖,只是他同黄粱究竟有什么往事呢?
两人都在揣测着对方的心意,还是申雲先打破了沉静:“边关一战,八皇子倒是沉稳了不少。”
出使时还是待宰的羔羊,半点不敢忤逆,初见时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如今都忤逆天岐帝了。申雲当初奉命看守驿站,便好奇这个被天岐帝当做废子的皇子,本来是想对他冷嘲热讽一番的,只是几次下来,刘煜虽畏首畏尾,却始终温和有礼。云城夜长,申雲便时常提了酒翻进刘煜屋内,二人天高海阔,倒也相谈甚欢。后来申雲开始可怜起这个傻子来,想着用什么法子保他一命,后遇黄粱营救,左右是废子,便做了顺水人情。
刘煜听着申雲感慨,便想起天岐帝赐婚那日刘溶同他所说,赐了婚便要收性,他也怕王涼嫁过去会跟着他受委屈,有了挂念如何能不稳重?
刘煜轻笑了一声,如是说道:“瘟疫事了我便成婚了,稳重些才不至于教她同我受委屈。”
申雲闻言也笑起来,一是笑刘煜的话,二是刘煜已有婚配不必担忧他同黄粱间有什么:“在此恭喜八皇子了。”
说话间申雲腹中渐渐升起一股灼热之感,却没有刘煜先前的攻心之势。张凌正把脉后又删减了几味药。这回王谌学聪明了,直接守在药罐前,只等熬成便直接试药,确保无甚不适之感张凌正才敢给黄粱用药。看着黄粱安稳地将药喝尽,一行人悬着的心才真正放松下来。
“小公子服下此药之后可能会有高热之状,到时再辅以先前治疗瘟疫之方便没有大碍了。”张凌正这两日忙得团团转,今日便改成了魏森前来照看。
半夜时黄粱果然起了高热,申雲、刘煜忙碌到天亮高热才退下。
黄粱病势好转,刘煜却病倒了,张凌正看过之后开了几副消炎的方子,魏森又将自己研制的伤药抹在伤口上,不多时刘煜便睡了过去。这几日,张凌正和魏森日日在一起研究古籍,发现两国医术多有互补之处,二人相见恨晚,恨不得日日在一块儿研制方子。
……
“你混账!你敢再说一遍!”
“我想将十四留在身边!”
书房内,申翃丰被申雲气得大口喘气:“留?你如何留?将他娶进门?”
正是不知突然离别后的下次相遇会在何时,这突如其来的失而复得才显得弥足珍贵。
经过黄粱此次的死而复生,申雲心中对黄粱的情绪又复杂了几分。一别经年,又差点不复相见,那晚的窒息尚且留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戒尺一下下打在身上,他也不避让。后来听见院外有人来报:“小公子醒了。”
申雲再也顾不得,只留下申翃丰一人留在书房。
“逆子!”
申翃丰丢下戒尺,心有怒意,却也加快步子往黄粱处去了。
转眼间黄粱屋内便围满人,黄粱环视了一圈,沙哑着道:“谢诸位救命之恩。”
申雲是站在最前面的,黄粱对他,笑了笑,喊了一声:“申小将军。”
眼中的泪水再忍不住,打在地上,申翃丰瞧见了虽觉丢脸,却也没有出言训斥。
王谌站在申雲左侧,轻声唤了一句“小将军”,黄粱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王谌便也擦起泪来。
张凌正好容易挤进人群,给黄粱号完脉才宣告黄粱痊愈。众人看过又散去,只有王谌和申雲还留在屋内。
黄粱喝了粥,攒了些力气,王谌给刘溶报了信便又回到屋中,向黄粱诉起了苦。
“小将军在申小将军怀中奄奄一息之容,我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了。收到小将军病重的消息,我同郡王差不多是提着张太医来的关云,若真是迟了,我只怕死不足惜。”
“郡王?祁郡王?”
王谌说了一长串,他却只听到了两个字。
“让陛下打了二十大板,带着伤来的。一路奔波,又不得休息,伤口发炎,从昨日睡到现在。”
黄粱若有所思,申雲又在王谌脑袋上拍了一下:“小将军才好,你少同他说些话。”
王谌揉了揉脑袋:“小将军都未说我聒噪”
申雲又拍了一下:“你倒是知道小爷在说你聒噪。”
王谌碍于身在斛朔不敢还手,申雲便越发得意。
黄粱瞧着他们打闹了一阵,开口道:“你们照顾我诸多时日,先回去歇着吧。”
申雲也知黄粱坐得久了体力不支,又帮他躺下,盖好被子才道:“你再多休息会儿,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小将军,我去看看祁郡王。”王谌也退了出去。
二人又推搡着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