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朝暮安》

《朝暮安》

一

我一直有个妹妹，在她没出现前，他们叫我大师兄。现在，我被称作三师哥。十月六，她被族里送上山，做了这六相宗内继师姐后的第三名女弟子。

二

妹妹总是粘着我，她似乎认定我是谁了。——必须呵护他吗？次年三月三，我发现师父不再关注我的修行。妹妹在半个月里学会了上宗心法。在一阵喧闹里，她如众星捧月——可我当初只用了五天。

三

四年了，我离宗门生涯的结束不远了。一日晚，有人跟踪我——是妹妹，她做什么？“哥，那个，你的离上经...”“闭嘴！”我打断了她，现在，我明白她为什么能够学会上宗心法了。

四

离上经，这是我最大的辉煌。它是一种冥想方式，我留在族内唯一的至宝。“组长，我有条件，除非我允许，否则别把离上经传出去。”“好好好，只要不是族人，我等绝不外传！”——妹妹偷行了我的路。

五

我不会承认她，因为她是私生子，与我而言，更不能是族人——是的，我将她视作外人。那一夜后，妹妹和我交谈的次数越来越少。天转凉，我预测大约冬季时分也就该离山回族了。

六

下山。师兄弟们要操办将到来的一届入学考核，都在忙碌。等许久，失望里正要离时却又督见了她。一袭白衣胜雪，三千发丝轻扬。我没有来得皱眉——她是没来得及梳理就来送我吗？谁把她叫醒的？

装作没看见吧，我径自从她身旁走过。“哥，你为什么讨厌我！？”她最终还是问了。我，也答了，“杂种。”那日山，话音散于风中。

七

下山回族第三年，我二十。族中嫡系明争暗斗，我为族中长子，受及牵连。六月五，遇敌百余受伏，侥幸胜，伤重，又遇敌。那日血洒天地时，却又相见。

八

“我没来晚吧？”她问，眸如星辰。我冷答：“我一人一剑，足以敌对万万人。”时隔三年时光瞬息，我发觉妹妹变了很多。回族一路，她顾着我伤重，一直想用灵力帮我温养，我沉默——傻人有傻福，算了，随她去吧。

族内风波停息，只因才女归乡。大堂众人拥护着胜雪的身影，我捂着缠满绷带的伤口，一言不发——我回族时，刀剑从未停息过。

九

翌日寻街去，偶遇乞讨的幼年男孩。我随意给了些吃的和零钱打发走了，倒是一旁的妹妹盯着男孩看了很久。巡街归族，她突然给我讲了个故事，是一个女孩历经战火后流浪的故事。“我最绝望的时候，有个人给了我吃的和钱。”我询问那是谁，帮过我族人自当要重谢——无疑妹妹是这故事里的女孩，各族私生子大多都有类似经历。她只说了一句话：“姓许。”

十

族比在即，长生殿下，青衫布衣，众人谋符。我看着妹妹摘下玉符，提笔刻上两行字迹，那玉中央，三字姓名。我突然有些不讨厌她了——可我为长子，她为私生，若是亲近，还合适吗？我不会是个好哥哥。

十一

九月三，族比。在与她比斗时我失了手，于是落败——我知道，我正为三年前那声“杂种”而愧对。台上的少女惶恐不安，我转身笑着离开了族地。

十二

十月三，族外长生涧，六相宗被围。我本宗内大师兄，自当提剑护山门。十月五，修行界内血雨腥风，惨胜之后，我发现围攻的敌人与前日相比无故消失了很多。十月六，心有所感。

我在仙峰谷见证了传奇，以及死寂。千万道尸横满山，刺激着我的大脑，一柄银白如雪的长剑伫立在眼前。

那日，我见着她红衣似火，那时，我才发觉我失去了一切。

我记得那柄剑，十年前的十月六，我曾将这柄师姐赠于我的雪昭剑，给了路边流浪的小女孩。

我叫许奉安，许诺的许。

她赠我的玉符上刻着——朝朝暮暮，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