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有一个师父，在未拜入他门下前，他们叫我“流童”。现在么，我被叫做青衣子——我喜欢这个词。
二
那年八岁，我入了师尊门下。“为什么他们叫我青衣子呀？”“我收的弟子都以青衣子自称。”当时的我似懂非懂，只是觉得好听。
三
三月三，我开始缠他，常常被我粘的哭笑不得。九月六，我踏入了修行界的门槛。
四
师尊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总比我做的好吃，他每天忙这忙那的，弄得我都怀疑他是个厨子而非仙师了。“锦儿，过来帮我把下火候。”——唉，总觉得我猜对了。
五
一年我十四，正逢山下办灯会。师尊领着我下山去了——好嘛，街上绕三圈，感觉像是路痴似的。可也不对，如果路痴，又是怎么在安悠县那么大的地方找到我的呢？
齐排排的灯火，师尊要我许愿，我可不要。“师尊，你的愿望是什么呀？”我问。“我的么，”师尊顿了下，望向了漫天灯火，“可能是长生吧。”
六
回了山，我突然觉得有些话。“师尊，我最后一个字明明是乡，你为什么叫我锦儿呀？”他愣了下，只是笑，“因为好听啊～。”——其实我觉得青衣子也挺好听的。
七
师尊要渡劫了，他让我带上佩剑跟着。
第一道劫雷自漫天乌云里坠落，惊得我竟闭上双眸——我感觉我要死了。恍惚间，有人握住了我拿剑的手。“锦儿，睁眼。”我照做了，对上师尊含笑的眼睛。
“来，拔剑，我教你。”
八
又是一年灯会，师尊一身青袍，带着我行走在繁华的街巷之间。“不够，还不够。”“师尊，什么还不够呀？”他抿唇，“不够繁荣。”——这有什么难的，等我下山，肯定让这里比京城还繁荣。
九
漫天灯火下，我重问了上次灯会的问题。这一次，师尊沉默了好久。可一会儿后，他拉住我的手，买了一盏烛灯，点燃，火光映着师尊的一袭青衣。
“还是...长生吧。”——我总觉得师尊答非所问。
十
那一年，我十八。拜入师尊门下已有十年，我该下山出师了。当天，我怎么也找不到师尊，直到夕阳落山，我念念不忘地有了一些想法——我要留下一些什么。
于是，我提笔在院前大门写上两行字迹，又给师尊留下了一张纸条，就在他常做饭的灶台前——师尊，我下山了。
唉，师尊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耍小孩子气呢？
十一
下山第二月，我要渡劫了，十里雷云怒涛，漫天紫红雷光——这怎么比师尊的雷劫还吓人？可许久过后，却是什么也没落下。
五月五，我回山寻师尊，却只见雷云遮了半边天，一身青袍的他转身对着我笑了笑，“锦儿...”——这分明是我的雷劫。我想上前，却怎么也想不到被师尊的结界锁在了原地。
“你不是要长生吗！帮我渡个什么劲的劫啊？！”——那么恐怖的雷劫，师尊会受伤的。十一道劫雷陆续坠落，风停雨息间，师尊跌倒在地，血流了满面。他无奈笑了笑，挥手散去了结界。
“来，拔剑，我教过你的。”
我握剑，直面最后一道雷劫。
十二
雷云散去，我终是没能和他道上一句别离。只记得恍惚间，我抱着师尊摇摇晃晃走在这座无比熟悉的山头。
一年冬花雪眠，我又来到了师尊的小院前，门上的两行字迹攀上青藤——青鸿知故里，繁华渡荣身。
那年，我坐在他常坐的灶台前生火；那年，我坐在他常坐的书窗下书写自己的姓名——雨锦乡。
那年，我活成了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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