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祈年把水桶放置石块上,桶里装着他刚被皖南平洒了一身汤的衣服
他对李荷生说,妈妈教他做过很多事情
什么妈妈,不过是卖他们一群孩子的恶婆婆
男孩子手笨,蒋祈年就此挨了很多打,并不轻,背上的伤疤显目
他才十二,那群孩子里已经算大的了,年龄大他清楚自己面临所何,他曾亲眼目睹与自己同龄的孩子下场菲菲
庆幸的是,李荷生将他买走了
蒋祈年垂下眼眸,撸起袖子,有些费力的将脏衣服从水桶里捞出来
这片水刚,看着不浅,临近则清,清则见底,也能见度,游鱼细石,虽不言直视无碍,蒋祈年在湖面上看得自己一清二楚,波波水纹,来回激荡
水里的孩子长相稚嫩,刚刚用水拭过得脸与一身衣服对比起来着眼,芳龄未出,眼睛水旺一片,骨骼端正,面相稳当,在这个时代,不多见了
蒋祈年不懂这些,他只觉得自己与前几日神态比拟起来,好了非乎寻常
他很喜欢自己眼角的痣,水映得不清,他努力寻找
这个痣,和妈妈脸上的痣一模一样
不过妈妈死的早,印象里的罢了
。。。。。。。。。。。。。
头上一阵剧痛,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呵!我真不懂的明明有一个弟弟,为什么要弄进来这个……”
石头掉在地上,蒋祈年懵了一瞬,接着这句话直炸入耳鼓
他回头,看着一群比他年龄稍大的孩子嬉笑着围住了他,说话的那个,人高马大,膀圆腰粗
是几个蒋祈年加起来都未必能抵得过的
“唉小孩,你叫什么啊”,阿发打断双喜,不知蒋祈年其名,便问“你哥只说是贱骨头一个,名字……哎哎,你有名字吗”
头顶上一声轻笑,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蒋祈年瞬间僵硬,目光移到皖南平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哼”,皖南平笑了一声“名字?”
他走到蒋祈年面前,蒋祈年看着有一次一样的视角,觉得周围声音都安静了,众人脸上的讽刺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皖南平看着蒋祈年愈来愈红的眼眶,和开始打颤的腿和手,心里满意至极
对了,他就是要这个蒋祈年这个反应
蒋祈年越害怕,他愈高兴
他觉得这是蒋祈年欠皖道安的
因为皖道安,皖南平眼里,蒋祈年现在摔进这个河里淹死都不足弥补他的仇恨
“叫啊,不是很爱叫哥吗”,皖南平一把攥起蒋祈年衣领,面色发狠,心里发恨,“叫,叫一声哥听听”
蒋祈年看着皖南平要杀死自己的目光,心里剑箭相衔,眼泪瞬间控制不住,颤着声开口:
“哥……”
皖南平怔了
他当真叫了
叫了
哥
给他听的
他平生最恶心的字,又让蒋祈年说出来了
这个最恶心的字,让他最恶心的人说出来了
蒋祈年不知道,他说出这个字,皖南平可能会掐死他
并非皖南平让他叫他才叫得,他看见皖南平看自己的目光,与野兽看猎物一般并无他别
这样的目光,激起了他的求生欲
他也不知道,该叫蒋祈年什么好
哥哥不对,全名的话……
李荷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打心底觉得要无条件尊敬和顺从她和皖南平,叫全名他会觉得大不敬
皖南平缓过来了
他并非“怔”,是“震”
蒋祈年居然真叫了
他不怕死
“妈的,”皖南平一把扳过蒋祈年的脸,越发用力“脏、吗?你自己听听,脏、不、脏?”
阿发拍手大笑:“兔崽子你不要命了?这种骨头,真是该死呵!”
双喜没有废话,他急着动手:“ 的确,该死的”,说罢一把踢翻了放在旁边上的竹桶,挂着一半的衣服顺势被掀
“不要!”
蒋祈年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挣开了皖南平,扑过去要抓竹桶,但已无济
他娘跄了一下,险些在光滑的石块上掉下去
“真是拖累煞人!”
双喜大叫一声,想都没想便一脚朝蒋祈年蹬了过去
蒋祈年猝不及防,哪吃得住双喜这么一下,直接摔了下去
连着阿发,众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皖南平身子没动,心里一慌
阿发一把推开双喜:“胖子你妈妈的没分寸啊!”
水深且急,蒋祈年站得地方还略有些高,河里鹅卵石密布,摔下去的时候蒋祈年的脚腕一凉,随后便是全身的剧痛
秋天的河水冷的渗人,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袭着他的四肢,大脑开始变得浑浊
恍惚之中,他想站起来,奈何鹅卵过滑,且脚受了伤,周围无一支撑,几次作势皆失,水流十分湍急,自己的身高略略可以触碰到底
蒋祈年被呛了好几口
“妈……”
“抓住这个!”阿发从石上探了一根木棍
蒋祈年听罢,挣扎着游去,耳朵里进了水,周围的声音听不清,只依稀感觉岸上的人变得愈来愈多
恍惚之间,他瞥到了皖南平
皖南平神色一一,没什么表情,环着胳膊,淡淡然的看着他
好在没有嘲笑我,蒋祈年想
他知道皖南平巴不得他死
“年儿!”人群中炸响起李荷生的声音
妈妈来了
妈妈终于来了
“年儿!”
李荷生拨开人群,声音有些撕裂,蒋祈年看到她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
“妈!”,蒋祈年终于按捺不住,惊恐在一瞬爆发出来
李荷生看着蒋祈年勉强握着阿发手里的棍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并上不来
她心一横,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蒋祈年脸上混着泪水和湖水,直到李荷生并不厚实的身躯将他抱住,他的意识才逐渐混沌,迷糊之间,他费力寻找皖南平
看着皖南平转身消失在人群,他彻底坠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