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模仿你

日记里写了不少事。

大到祖上做的什么血腥事，惹了多少仇家，仇家叫什么，他们看家本领是什么，小到自己去了那些地方吃了什么饭遇见什么人，日记上全都写的明明白白。

没有张起灵，也没有解雨臣。

在小沈总已有的记忆里，他和解雨臣就是因为公司事物往来才认识的，但今天看他们那样子也不是那回事。

要么就是他们在骗自己。

要么就是……自己在骗自己。

他是失忆，不是失智，身体好不好自己还不知道？

刚醒来时身体里一点滞涩都没有，哪里像久病的人。

那以前的我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除非想骗的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很不好对付，于是要骗人先骗己，才让以前的我做了现在这么坑自己的决定。

沈落渊微微侧头，视线好似能透过门落到厨房里正在做饭的人身上。他想，自己要骗的人，十之八九就是已经登堂入室的张起灵。

小沈总突然觉得背上有些泛凉。把日记收好，打开门出去，张起灵已经在端碗了。

张起灵长得合沈总的意，沈总觉得他哪哪都按自己喜好长的，以至于他某刻也会有一种单了这么久万一能发展一下呢的心情。

因着心里到底有点意思在，沈总才半推半就、顺水推舟的把人带回来。

先前有些肤浅，光看他脸去了，现在小沈总瞅着他一打量，才发现这人行动处都是收放自如的力。

是个打不过的练家子。

他把面碗端到茶几上，还不忘扯了桌垫垫在碗下，动作间带着娴熟。

是番茄鸡蛋面。

小沈总不好养，晚上不爱吃太多，不喝粥就喝汤，要么就吃面，晚上吃面还只吃番茄鸡蛋面。

这人好像有些难搞。

看着反身回厨房去拿筷子的人，沈落渊想，一定要把他赶走。

没办法，自己性格自己知道，他有多恶劣他又不是不是心里没数。现在性格好些是因为有了编制，就这样心里还天天恨不得毁灭世界，以前没混编且记忆还在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安分。

—

张起灵难搞，但沈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好搞。

明明最初是要把他撵走的，结果却莫名其妙成了和他同住。

睡一张床的那种。

沈落渊常在心里怀疑究竟是他太有魔力还是自己定力太不足。

当然，也有一点害怕的心理。

张起灵看上去就是为达目地不肯罢休的人，他还挺担心这人一不做二不休。

上班的时候萧河带来需要签字的文书时还催着小沈总把他带公司里来让大家伙见见老板娘。

小沈总盯着他那张暗含激动的脸，冷冷一笑：“萧哥情报挺快啊，做什么秘书，转去公关才适合你。”

靠，大意了。

萧河笑嘻嘻的为老板捶背，“这不是都传遍了么，老板你不开花则已，一开花惊人啊。”

假的，是解总打电话告诉自己的，还让自己传播一下，替人在别人嘴里定定名分。

“少说废话。”沈落渊避开他动作。“以后上班期间不许喷香水。”

张起灵跟狗一样，只要自己一从外面回去，他就抱着自己嗅嗅嗅，有点味道就静静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单凭一双眼睛就能让不存在的良心难安。

“啊？老板娘管这么严呢？”萧河立刻回到对面去，手在中间比划一下，“那还是保持社交安全距离。”

他笑的欠欠的，让小沈总想用手指关节给他脸按按摩。

或者把桌上文件夹拍他脸上替他松松骨。

“什么老板娘，”沈落渊打量着他，心里闪过狐疑却暗而不发，“比你还高两厘米的纯爷们。”

萧河顿时瞪大了眼，“哇，我说以前那些美人计怎么都对您没用，感情性别错了啊。”

小沈总有些心累，在想自己到底怎么招的秘书。

“那老板你今天加班吗？”萧河伸出腕上的手表，“快下班了，您要早些回去吗？”

萧河走后沈落渊再也难掩心里心里烦闷。

张起灵很了解他，连他早上起床刷牙漱口后要喝什么都知道。自己把卡给他刷让他去买衣服和生活用品，他为自己的买的衣服都是符合沈落渊审美的。

但就是张起灵太了解自己了，或许他以前真的是自己男朋友，但失忆后的自己和失忆前的自己还算同一个人吗？

沈落渊有些纠结。

一边是合心意的美人投怀送抱，一遍心里的警惕又一直没消，一边又觉得在给自己当替身。

按照现在主流的替身文学发展，要么最后他发现自己找错人，他真正白月光回来，自己惨；要么自己恢复记忆，可现在的自己将会被以前的自己取代，自己惨……反正在那些剧情里，做替身的都很惨。

张起灵像水一样，无孔不入。在自己还想着怎么撵走他的时候，他都已经爬上自己床，天天搂着自己睡觉了。

好似我没有失忆，我们从没有分开一样。

小沈总不喜欢这样。

因为这样会让他感觉张起灵是以前的男朋友，而不是现在的暧昧对象。

但凡换个人让沈落渊不舒服，他在京都早就混不下去，但沈落渊对张起灵好似永远都硬不下心，话都不能说狠了。

沈落渊回家的时候张起灵正系了个小熊围裙在切菜。

见沈落渊回来，张起灵放下菜刀洗了手擦干水过来抱他，全程快的沈落渊连门上的钥匙都还没拔下来。

张起灵把沈落渊抱着，脑袋埋在他肩膀处处蹭了蹭，感受到他微颤的身体才停了下来。

阿昭怕痒，这样就不会惦记着让自己离开了。

但是——张起灵很快把头伸起来，看着阿昭，问：“香水？”

“……秘书身上的。”

抱着沈落渊的双臂紧了紧。

沈落渊无奈补充道：“男的。”

张起灵又用了些力气，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小沈总拒绝了他。

让张起灵去公司，他是真怕自己那些员工要多个“老板娘”了。

现在就不好甩掉，去了公司以后更甩不脱了。

沈落渊把人推回厨房里，看他切排骨。

别人排骨都用剁的，张起灵只切，或者说是划。手一动，刀下就多了几块切好的排骨肉。

“炖汤？”

“玉米排骨汤。”

一旁的碗里还放了一些去核的红枣，可恶，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玉米排骨汤里要有红枣！ 沈落渊突然就好奇起来，问他，“你怎么确定我失忆了？”

张起灵的目光很轻很淡，好似有愁绪万千，又好似在回忆往事。他看着自己的阿昭，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我们约好要去一个地方。”

但阿昭是个骗子。

看着眼前还在追问他是什么地方的阿昭，张起灵心里又生出些爱怜。

阿昭是骗子也喜欢。

但是阿昭根本不用骗自己。

他不想去只要和自己说一声就好。

但阿昭跑掉了。

这么一想，张起灵就不想说话了。

好吧。沈落渊看着他有些气闷的模样从善如流的换了另一个一直好奇的问题。

问他：“你都知道我失忆了，怎么一上来就说是我男朋友？”一点不带怕的？万一自己不认呢？

排骨切完了，张起灵在碗里抓了一把蒜放到案板上，手一抬一落，发出一声脆响，菜刀上还带着些震鸣。

他把刀移开，刀下的蒜都很乖的成了蒜泥。

沈落渊只觉得心底微凉。

他说：“我在模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