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日子最终定在了半月之后。
张天赐身子骨确异于常人的硬朗,只剩半条命的他竟逐渐恢复了意识,醒来后,见身处在一间昏暗的牢房之中,手脚还铐着锁链,身上的衣服则换成了粗麻布制成的囚服。
他精神恍惚,浑身剧痛,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试图坐起身子,却吃痛到每一寸肌体都使不上力,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与无助。
“吃饭了。”
这时一个狱卒端来了饭食,摆在木栅栏式的牢门底下的间隙当中,所谓的饭食,却是馊了的泔水。
饥饿的驱使下,张天赐咬紧牙关拼尽全力,猛然翻了个身,趴在地上艰难的爬到牢门前,拿到了那碗泔水,狼吞虎咽着吃进腹中,滋味儿是又酸又馊,但总不比草根树皮那般难以下咽,
他甚至舍不得浪费一滴汤汁儿,把碗给舔了个干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张天赐又开始思念起了母亲,回味着娘儿俩团聚时的其乐融融,曾经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只是那份美好已化作了过眼云烟,再无可及。
怀揣着美好的回忆,张天赐进入了梦乡,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中母子团聚,他依偎着母亲怀里数星星,张天赐不自禁的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过去了一个昼夜,此时他身体的伤痛得到了些许缓和,勉强能够爬起身子,
而今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便是母亲留给他的那把扇子,张天赐戴着镣铐的手在自己浑身上下摸了摸,却摸了个空,想来是被换衣服的时候让人给拿了去,
这把扇子是父亲赠予母亲的信物,母亲又留给了他,本打算以此信物找寻父亲的,怎奈沦落至此,虽说再没机会去找父亲了,但好歹这把折扇是他精神的寄托,绝对不能有失呀!
张天赐心急如焚,扒拉着牢门,不住的大喊:“扇子!我的扇子!谁拿了我的扇子?谁拿了我的扇子?”
喊声传遍整间大牢,
狱卒喝斥道:“喊什么喊?惊扰大爷我吃酒!”
“谁拿了我的扇子,把扇子还给我!”张天赐把脸紧紧的贴在门牢门的间隔处,
目光循着回应的方向朝左暼去,余光勉强看得到不远处的监守室正在吃酒的狱卒。
“嚷什么嚷什么?别他妈嚷嚷了!”狱卒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张天赐却不肯罢休,不停的道:“谁拿了我的扇子!还我扇子!还我扇子!”
“草!还嚷!”狱卒气呼呼的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站起身子走到张天赐牢门跟前,取下腰间别着的那把扇子,“不就是把破扇子吗。”
“这把扇子对我很重要,要打要骂都是由你,求你把扇子还给我。”张天赐可怜巴巴的哀求,目光期忘的盯着狱卒手中拿着的那把扇子。
“要扇子是吧!给你!”狱卒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话音刚落,忽然把扇子给折成了两段,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踩了一脚。
张天赐看在眼里,心都在滴血,抬起头,目若嗜人瞪着狱卒那张丑恶的嘴脸,对他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你!你这个坏蛋!坏蛋!”
仅仅是坏蛋这个两个字已经是他骂的最恶毒的词汇了,
“呐,还给你。”说着,狱卒用脚把扇子踢进了牢门底下的间隙,旋即扬长而去,继续吃酒。
张天赐捧起破损的扇子,黯然神伤,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不住的哽咽抽泣,伤心了良久,抹了抹眼泪,还是将之视作珍宝的给揣进怀里,
“你们这些人都该死!都该死!”张天赐眼神凛然,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欺负的我!这世界上除了娘亲,就没有一个好人了吗?如果我要是能出去,总有一天我要杀光这些坏蛋!
张天赐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只可惜有心无力,除非是有奇迹发生。
这时一名狱卒押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把她关进了张天赐对过空着的牢间。
狱卒锁上牢门,走后,
那小丫头扒着牢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对过的张天赐,见他年纪与自己相仿,不禁心生好奇,问道:“小孩儿,你是犯了哪门子事儿进来的?”
“小孩儿?”张天赐看向她,皱眉打量着他那张稚嫩的脸庞,不屑的撇了撇嘴,“切…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儿吗?我犯了哪门子事儿?杀人,你信不?”
小女孩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翻了翻白眼,说道:“杀人?我才不信,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杀鸡我还相信。”
“爱信不信。”张天赐摊了摊手,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呼呼大睡。
“喂!喂!陪我说说话嘛!我信了还不成吗?起来陪我唠唠!”
小女孩喊了半晌,张天赐却对其充耳不闻,无动于衷,本就孤僻的他而今落入深渊,更是没了一点心情。
“真是无趣…”小女孩摇了摇头,闭上了嘴,随即往身后的草堆上一躺,她倒是挺宽心的跟着呼呼大睡了起来。
直到开饭的时候,别的犯人吃的都是泔水,唯独那小女孩却有大饼吃,还有一碗香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狱卒对她还挺客气的。
张天赐隔着牢门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中的大饼,不禁咽了咽口水,心里想吃,却不好意思开口去要,
但人家小女孩好心呀,她吃着一张饼,把另一张饼丢给了张天赐,
“接着。”
既然人家扔过来了,张天赐也就不必客气,接住那张饼,一脸感激的说了声:“谢谢你。”然后大快朵颐了起来。
吃多了草根树皮又吃过泔水的他,再吃这张大饼,简直此山珍海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饼的香味在他的味蕾中弥漫,回味无穷,勾起了他的记忆,母亲就经常给他烙饼吃,痛惜以后再也吃不到母亲烙的饼了,
张天赐脸上透着悲凉,不禁又黯然神伤落起了泪,哽咽着抽泣,他小小年遭受了太多磨难,没有崩溃已然说明他足够坚强。
小女孩眉头轻皱,问道:“你怎么哭了?”
“我想我娘…”张天赐一边哭泣,一边抹着泪水。
“你娘怎么了?”
“我娘死了…”
闻言,小女孩不由为之共情,他的双亲也早就离世了,
“…对不起…我…我不该问的…”小女孩一脸的歉意。
张天赐哭了好一阵子,平息了心情,抹了抹泪水,便对小女孩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说出来挺不光彩的…我偷了东西,偷的县太爷家的东西,就被抓进来喽…”小女孩挑了挑眉梢,如实回答,又反问:“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能跟我说实话吗?”
张天赐无奈道:“我刚才跟你说的是实话,我是杀了人,你又不相信…”
“好吧,你是怎么杀的人,为什么要杀人,你只管说,我信就是了。”
“就在半年前,我耕完田回到家…”
张天赐见女孩确也坦白,倒是个值得倾诉的对象,于是乎,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予以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