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画家,我拥有过一段绚丽的人生和一份无法述诸于口的爱情。
那年我十岁,我被明家收养,成为明诚。明家人给了我所羡慕的一切:富家少爷的身份,家人的关怀,高等的教育……我从苦海中脱离出来了。
明家大少爷明楼,温文儒雅,风度翩翩,是位人人倾慕的对象。我总是跟随着他,亦步亦趋,后来,我陪着他一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跟着他成为了特务。从此,我们成为了游走于刀刃之上的三面间谍。
我叫他“先生”、“大哥”亦或是“明长官”,从不直呼他的名字,也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而他每次都叫我“阿诚”,不知不觉中,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特务有了感情,是最危险的事。
我将那份感情藏于心中,只是在言语中比以往多了一份关心。当他计划刺杀某个人时,我会担惊受怕,怕他受伤,更怕他一去不回,好在他总是不亲自动手,而喜欢借刀杀人,有时候也会派我去执行任务,但往往都是些不易受伤不易暴露的任务。
我承认,我是真的爱上了他,他的柔声呼唤,让我迷恋,他的温暖怀抱,让我沉陷。我知道,我无药可救。
“阿诚,战争结束后,我们离开上海吧。”在一次任务结束后,他对我这么说道。
我还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我听大哥的安排。”
我从小跟着明楼,我知道他所有的想法。他只想当个纯粹的学者,教教书,过平淡的生活,这也是大姐对他的要求。
可是,国将不国,谈何理想。他最终放弃了平淡的生活,回到上海,完成他的信仰,而我也跟着他,完成自己的信仰。
我幻想过战争结束的生活,我与他生活在无人打扰的小洋楼里,闲来无事弹弹琴画会画,晒着太阳话家常,时不时相视一笑,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战火硝烟,只有平凡而又温馨的一天。
可是,战争还未结束,一切都是奢望。
“上级命令我们刺杀特高课最新官员,”他面色凝重地对我说,“阿诚,此次任务凶险万分,一旦暴露,我们多年的潜伏就废弃了。”
我说:“我知道。”
他那几天睡不着,头痛病一直在折磨他,我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临行任务的前一晚,他拥抱了我,那是我一直期待的拥抱,独属于我们的拥抱,他抱得很紧,就像我一去不回了。
分开时,他对我说:“阿诚,执行完这次任务后,就走吧。”
我说:“我要跟着大哥。”
他递给了我一张特殊通行证,以及新的身份证:“你去巴黎等我,我还有事未做。”
我接下了证件,点了点头:“我听大哥的安排。”
那次的任务执行得很顺利,我全身而退。我回到明公馆,找到了大哥,告诉他任务完成。他也只是笑了笑,说:“我买了明天的船票,你去巴黎等我。”
我诧异于他为何如此着急把我送走,但最终也只说了一句“我等你”。
他亲自送我到港口,看着我登船,未等船驶离港口,他便离开了,他走得匆忙,也没发现我下了船,逆着人流朝他离开的方向走去。
明楼不知道的是,明诚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大哥。
我看到他走进了军统驻上海的联络点,我不知道他进去干了什么,但是出来时满面愁容,然而他又跟黎叔见了面,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应该是件开心的事,因为他愁容不见了,面带愉色地跟黎叔告了别。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去明公馆,毕竟我应该在轮船上,而不是在上海。我在附近的宾馆过了一夜,在模糊的光影中,我似乎看到了他,他微笑着,俯身吻了我的额头。可是当天色完全亮时,我未在房间里发现来人的痕迹。应该只是个梦吧,我想着。可我也希望是真的。
我走上街,听见报童的呦喝:“清晨,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明楼死于家中。”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便买了份报纸,却发现是真的,我急忙赶往明公馆。76号已经围住了现场,我看到他的尸体,面容平静,甚至略带微笑。太阳穴有一个枪洞,我觉得是自杀,可是他不会自杀啊。他的工作还没完成,他不会死去。
我找到了黎叔,询问他关于明楼的事。他告诉我,明楼接到的命令是将我丢弃,保全自己。因为军统局需要给新政府一个交代,新政府也需要给日本一个交代,两相权衡之下,他们决定放弃我。那次的刺杀任务是为了暴露我,但明楼制定的计划保全了我,代价就是牺牲自己。
黎叔说:“他让我告诉你‘家园’”。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家园”代表着平静的生活,他已经替我安排好了一切,那我便听他的安排。我作别了黎叔:“青瓷已碎,难以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