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宋黎会消停个几天，最起码一两天，却不料第二天中午，一通电话便把他叫来学校——“你好，你是宋黎同学的监护人吗？”
“是的，怎么了？”
“宋黎同学早恋这件事你知道吗？还有——打架斗殴——”
“等一下，”江宴之试图打断她，“是不是有误会？阿黎不是那种人。”
“电话里说不清楚，宋黎家长，你还是先来一趟学校吧。”那头声音烦躁有有些敷衍。江宴之觉得自己比她更烦躁，脑子里好像有一条线，“嗡”的一声，要断掉了。
他打了车，急急忙忙的赶到学校，气喘吁吁的跑上了五楼办公室，然后在走廊口看见宋黎。
她漂亮的脸上有了丝擦伤，但浑身戾气的站着，眼神冷冰冰的盯着狼狈跑上楼的他，似乎他们是仇人：“你为什么要来？”
江宴之一愣，却听见边上有个女人尖声对着教导主任喊着：“明明是那个狐狸媚子勾引的我儿子！你看她长的那个样子！我儿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宋黎白了她一眼，江宴之这才意识到那个女人原来在骂宋黎。
“怎么回事？”他问。
“什么怎么回事？”宋黎皱着眉头。
“你谈恋爱了？”
“噗嗤——”她笑起来，刚要答，江宴之便打断她：“我知道了。”
“那你老师说的打架，你参与了？”
“昂——”她拉长了声音，“参与了。”
“还有什么吗？”
“没有。”
“宋黎，”他突然轻声叫她名字，“到底怎么回事？”
她本来不准备说的，一点也不打算透露给他，这种事情说出来矫情，又何况没有人会给她撑腰。有谁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后呢？怎么可能呢？
但在他叫出她名字的瞬间，宋黎突然发现自己，早已缴械投降。
“……有个男的喜欢我，我拒绝了，他有群兄弟要为他报仇来找我算账，结果他和那群兄弟打起来了，为了——英雄救美。”
她白了一眼：“傻逼。”
江宴之忍不住笑了——现在的男生，怎么能够这么幼稚？
然后他摸了摸宋黎的头：“等着，小姑娘，我给你讨回公道。”
他转身进了办公室的门，同里面的老师和主任握了握手，接着像在讲话，边上那个女人好像也在解释着什么。
今天正逢冬日里少见的艳阳天，暖阳在走廊上细细的撒了一片，向下看学校花坛边上有两个学生靠着写作业，倒是一派安详。宋黎突然有一瞬间觉得今天阳光似乎还挺好的，暖和、又舒服。
她正这么想着，又不经意的向办公室里看去，其中有个女人在尖叫的喊了一句什么：“不可能的老师！我儿子这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肯定是那女的唆使的，我儿子说她从小没爹没妈的，也没人照顾她，她这么长大，肯定三观不正啊……”
“啪——”宋黎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就断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进了办公室，只记得自己狠狠的对着那女人的脸揍了一拳。
好像她也被那个女人抓了一脸，然后有人架住了她，把她和女人分开，教导主任大声的在吼什么，全办公室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背后有一个很温暖的胸怀，紧贴着她，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咚咚”的心脏震颤。然后一个声音一直贴在她耳畔：“阿黎，阿黎，冷静一点。”
“阿黎，我会给你讨回公道的啊。”
“阿黎……”
她听不清了。
醒来又是在医院。
她坐起来，才发现依然是个明媚的太阳天，只是江宴之伏在她旁边睡觉。
一定是过了一夜。
听到她的动静，江宴之敏感的醒了过来：“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头有没有痛，有没有恶心想吐？”
“没有，”她摇摇头，突然自嘲的笑起来，“我是不是很牛，敢冲进办公室里打家长。”
江宴之很明显的松懈下来：“本来就是她的错。”又顿了顿，“给你讨回公道了，男生打架和骚扰你大过处分，他那群兄弟警告处分，男生妈妈得给你道歉。没你的事情。”
“噢，”宋黎无所谓的好像不是在听自己的事情，“江宴之，你有没有烟啊？”
他皱了皱眉头：“医院里不让抽烟，你不能抽，更何况我没烟。”
没烟？
宋黎听笑了，那天晚上闪烁的猩红烟光和那段模模糊糊的话在接连两三次事情之后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抬头带着一个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江宴之，我长得是不是和我母亲很像。”
“什么？”
“因为长得很像，所以想把我当做她，弥补曾经的过往，是这样吗？”
“那我会不会让你失望了？毕竟我没有她那脱俗绝尘的艺术家气质，每天就只混迹在酒吧奶茶店打工，还抽烟喝酒不学无术，痞戾的连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
“你很烦，莫名其妙的闯到了我的生活里，还说什么给我讨回公道。没必要，没有你我的生活也是这么过的。好了算了，我累了，就这样吧，待会我会自己回去的，你——上班去吧。”
“过几天应该有工资会发下来，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清的。你走吧。”
宋黎的话又冷又没力气，她觉得自己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却又觉得这么说没错。
脑子乱哄哄的，她躺了下来，太累了，她想在床上再睡一会。
那女人说的没有错，她确实没爹没妈，也没人照顾着长大。但也不需要江宴之这样借着故人的缅怀对她好——这样在江宴之的眼中，她又是谁呢？
只是江宴之站着没动，他说：“你和宋绘筠么？确实长得很像，但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她过。”
“你和你母亲简直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而我照顾你并不是承旧友的情，只是觉得你好像，暂时救了我一命。”
宋黎没听懂。
像最开始说的，他那时候，贫困、潦倒、负债累累。他说，他好像走到了绝路，那天正好下雨，天灰蒙蒙的，像是支撑不住了要瘫倒下来，他特别想死。
但是偏偏遇见了宋黎。
那个小姑娘，顶着一张他陌生又熟悉的脸，熟练的点烟然后吸一口，站在夜色里和边上的人交谈。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他心里溢出来，他有些好奇，忍不住跟着她，却被小姑娘的过往狠狠的敲了一击。
他想她好像需要被照顾。
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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