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圈里的公主

（一）质子

被马车送出大燕的那一刻，我再回头看了一眼。

作为大燕的公主，即将出使代国了。

不是去和亲，去当质子，母国大燕战败了。

上有父皇尚在，两位皇兄亦然，可他们是男子，不应该与女子比较的，因为与此世道，女子最是无用。

诚然，他们所言，不无道理，一国公主，自然也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出使的那时候，城门上有作为太子的皇兄和父皇，母妃生病了，至今见不着面。

还有那一群大臣，他们夸赞我的高义。

那时候，我自以为，只要捱过去那些年，或许，一切都会好的，等我回来了之后，依旧是公主，依旧可以享受优待，大燕，最高的待遇。

我的亲皇兄成王只痛苦又无奈的送我到边境，他说，早晚有一天，他一定会接我回去，把这笔账全部算在父皇和太子的头上。

我固然也是这么想着，我想，若是当上皇帝的那个人是我皇兄，我是否就可以继续留在大燕，守住我作为公主的荣耀。

就这般的，随那马车一起，我们进了代国，这里不似大燕那般的物产丰盈，这里只有无边的草原和牛羊，有的是千万铁骑下的奴隶和征服。

我本以为来到这里，小心翼翼的，不显露于人前便可以忍着，一直等到皇兄来救我。

可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们所有人都被带走了，被那些士兵抓起来关进了囚牢。

这里，都是大燕的人。

都是战败之后被抓来的，有的身上腐肉早生，也不知道能够活多久，他挣扎着拉住我的手腕，我畏惧的瑟缩在一边，不敢直视。

“公主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公主来了，是不是来接我们了？”

“我的妻子还在家中等着我！”

“……公主都来了……”

“公主都来了，大燕，败了！”

眼看着他们越来越激动，那囚牢里面顿时之间闹腾的厉害，没有一会，来了一群人。

他们手中握着鞭子和长刀，见人便打，见人便乱踢，口中辱骂的声音不断。

我只敢把自己缩在角落里面，我想，也许听不见，只是当做没有看见，这一切会结束的，马上就结束了……

可一想日后的处境，我茫然了。

或许，这一天，马上就要来了吧……

人在痛苦的时候，或许，连老天爷都不会给你喘口气的机会。

那日，他们将我身边来的那些侍从全部抓走了，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听得那送饭的几个人说起来，他们会回来了，那些人都被当做奸细处置了，女的成为了军中下等的奴隶，或许此刻不知道在那处。

一天，两天……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我心中的防线也渐渐的一点点的消磨下去，我再想，会不会，日后，我也要离开这囚牢，被人奴役，成为奴隶，最后死在这里……

我不要死，我要活着回去，成为大燕最尊贵的女人。

后来那一日，听说他们常胜的将军回来了，代王要我去参加宴会。

那宴会，没有我的位置，被人撕裂的衣服下面，他指名道姓要我跳舞，我听见了上位者的肆意辱骂，听见他对大燕的不屑一顾，自以为明日就能成为一统天下的君王。

时至今日，想要逃避，也许再也不可能了。

或许宴会结束了，我会再次回到那黑压压的牢房之中去，也许会挨一顿鞭子，或许会被辱骂，可至少还活着。

“看什么看，那么喜欢，赏给你们了！”

“就这般模样，连我军中的下等奴隶都不如！”

“大燕都是一个笑话，她算个什么东西！”

“抓住她！”

看他渐渐靠近，无处可躲，我知道接下来会面对的是什么，可还是没有准备好，也许，再晚些，也许，一死了之，而代国也会以此为借口，再次向大燕发兵，我会成为大燕的罪人，万人唾骂……

是，她就是一个笑话，大燕送来的一个借口。

不能死，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大王。”

“霍将军到。”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将军霍无伤，代王的义子，年纪轻轻，立下赫赫战功，而她的母亲是大昭人士。

当初大昭战败，代王看中了她的母亲，留在身边侍奉。

而他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代王的义子，这些年也算是为他尽力尽力办事，功劳甚高。

“王爷。”

“带下去。”

霍无伤来了，自然是有事情商量，他只得放任婉宁离开。

而婉宁也得以侥幸逃脱了一回。

出门时候，她只低着头出去，自以为自己卑微到此，无人在意，她便安全。

可未曾想到，这才刚刚来到那羊圈落脚的地方，便来了几人要欺负她。

刚才那代王吩咐了，她日后就是这羊圈里面最低等的奴隶了，日后更是人人可以欺辱。

绝望好似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若是反抗，只有死路一条，何必呢？

“你们在干什么？”

那微有些清冷又严厉的身影从背后响起，他们不得已提了衣服站在一边。

“巡查时候做这些龌龊事情，下去自己领罚。”

“是。”

只能咒骂了一声晦气，吐口水之后离开。

她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墙角，听着那脚步声渐渐靠近。

一东西扔下来就在她身上，她骤然发现，那是一个斗篷。

而等着她不解的抬头看那人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看着那背影，握着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

没想到在此处还能得到一个好人的眷顾，可这里是代国，凡是都是要有代价的。

可跟着这样的一个人，也许日后能好过，为何不赌一次。

等着第二天，她再被欺负的时候，他再次骑马经过，只一个东西直接扔过去，砸了那人的脑袋。

等他们被吓走了，他骑马经过她身边，手中的东西扔给她，是一只死兔子，而再看，昨日给的东西没有了。

看他下马来，婉宁早就等着，这次没有拉起来衣服，慢慢的脱开，而霍无伤身边跟着的早就转过身去。

“让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奴隶。”

他只再次给自己的衣服，目不斜视加她身上，“你是代王的奴隶！”

说完，上了马，扬长而去。

诚然，这是一个好人，可只是一个好人，并非能救她出苦海的人。

代王的奴隶，这奴隶，难道他不能要吗？

多她一个，难道真的多了吗？

而霍无伤回到营帐见到了床边的妇人立刻送药上去，“母亲。”

“听闻军中送来了一个公主，大燕来的。”

“大燕，败了。”

………霍无伤哑口不言，这些年也没有少帮着代国做事情。

手中的血腥人命，不少……

“你能帮她一次，能帮她第二次，可日后呢？”

“若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给她希望。”

“若是给她希望，有看着希望浇灭，生不如死。”

“有些人，固然如此。”

“母亲，喝药。”

“好，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