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假如顾子熹在民国给陈紉香当金主

顾大帅收留香香小美人儿啦！！！

第三章

顾昀的半生光景里，做过很多次铁皮火车，有时是为了军中杂务，辛劳奔波，上了火车也不得闲，得看一沓又一沓的军情战报;有时是因为三两好友，相约出游，几位公子哥儿，在火车上一凑头，自然就要开始看牌局;再有时，是逢年过节，族中亲友拖家带口赶回湖北老宅，这一种最让顾昀头疼，因为要肩负起看孩子的重任……

顾昀在这方寸的一节车厢里，一遍又一遍地见过了无数纷纷繁繁人世间，却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舒心：今天有小美人儿可以看，还是睡美人儿，香香软软的，窝在怀里，睡着了也紧紧攥着人的领带。

“也好。”顾昀心想，火车已经自京城出了天津卫了，他才回过味儿来，盯着陈纫香簌簌的眼睫毛又陷入了沉思：“既然你说你舅舅不要你，那本帅便要，既然你说你没有家，那本帅，便给你一个家。

武汉。

顾公馆。

陈纫香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顾家的专车上了，沈易跟他自我介绍说是顾帅的亲兵，刚刚一下火车司令部就派人来找顾帅议事，顾帅把他抱上车就走了，说是晚饭前会回来，让他先带小陈老板先熟悉一下公馆环境。

黑色汽车缓缓驶在纵横整个顾家庄园的水泥大道上，厚实的梧桐树叶被车轮碾碎，空气里都是梧桐汁液的味道，陈纫香将脑袋伸出窗外，惊奇地望着道路两旁梧桐参天，梧桐大道的尽头，是一座欧式喷泉，幼年耶稣与天使圣约翰共同报一瓦罐，汩汩水流自罐口倾泻而下，二人相视而笑，雕塑下方的圆形水池里，被人见缝插针地养了一些睡莲，根叶肥硕，残花仍在，还有大胖鲤鱼在一旁游来游去……

陈纫香下了车，走到水池边细细观赏着，沈易在边儿上滔滔不绝：“这条主路上都是些枯枝落叶，不好走，小陈老板别嫌弃，家里做事的都是些老人了，一入秋冬就腿寒脚凉的，我家大帅心疼他们，这两季不让在外头洒扫卫生，可庆这梧桐叶子金灿灿的，秋天留在路上倒也好看。”沈易说罢，又指了指面前的雕塑喷泉道：“这稀罕玩意儿是大帅哥俩儿回国那年托人运回来的，一个没留神儿就让我家老爷给种上了睡莲，从后屋刘大财主家里讨来的，当地的纯种，大帅愣是没敢给拔出来，就这么搁这儿养了有好些年   ……

我家老爷都在北平的宅子里休养，京城那地界儿，旧朝遗老多，老爷朋友多，有上好的六安瓜片品着上好的鸟逗弄着上好的京戏听着，老人家喜欢；大少爷，就是顾十五顾参谋长，他在第一十五师供差，好热闹，常年住在咱家商铺后的小洋楼里，有事儿没事儿也好打点打点家里产业——我家大帅四方军务缠身，我们第一十六师那可是支王师铁骑，军中太忙了，他顾不上家里，也就这座公馆，还留着点儿他的念想了，挺冷清的平时，您别见怪“沈易尴尬地笑了笑。

见他尴尬，陈紉香向着喷泉一指，转移话题道：“这二位我在西洋戏本子里见过，西洋的那位圣人耶稣与圣约翰同时出生，共同由圣母玛丽亚抚养长大，一个成了救世主，一个作了天使……顾帅，，当真是好品味，中国人讲究富贵之气，这素白雕塑虽好，到底是单调了些，多添些睡莲肥鲤，浓红艳绿地点缀着，反倒为公馆添色了。”

“哈哈哈，陈老板倒是理解公子老爷的各自用心……”沈易引着陈紉香朝喷泉后方的公馆走去。

顾公馆的园子虽大，供人日常起居的，只有一幢尖顶小洋楼，棕灰砖瓦，绿藤满墙。

沈易说顾帅吩咐过了，让您随便挑一间卧房住下即可，其他的，大帅自有安排。

陈紉香有些摸不清自己在顾公馆的身份，稀里糊涂的，顾帅就把他给带回家了，捡小猫一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来顾公馆要做什么，当宠物吗？

于是某只把自己定位成顾家宠物的京城名角儿默默地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顶楼唯一的一间小房间——朴素简单，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会碍人眼目，到底是顾家，这样的一间小房间都有着整面雕花的落地玻璃窗，因为顶楼的缘故，三角的大窗户被横插一道窗棂，作了掀盖处理，一掀窗就能看见楼下那座精致而阔气的喷泉，虽然确实不伦不类的，但是陈紉香意外的很喜欢，而且……那人要是回来的话，在这应该一眼就能看见吧……

一旁跟着的沈易十分闹心，他心里想着让小陈老板自个儿挑间称心的房间，这下可好，这位祖宗直接把自己给发配“进阁楼了，这要是等大帅回来了怎么找不得给他扣顶“办事不力”的帽子，直接给拉出去军法处置了？！

城楼上的暮鼓声远远传来，雄浑深厚，声声入耳。

窗外落日梧桐，彩霞满天。

陈紉香被沈易安排到餐厅落座，他拦下沈易掀开餐盘的手，微笑着示意不急开饭，而后在餐桌前静静等着，双手在桌下揪着衣摆，颇有些局促地环顾着四周。

这间屋子太老了，沈易说顾家现在的这片园子是当年庚子国难时，顾老太爷南下避难，找了位潦倒皇族重金盘下来的。

棕黑色的檀木地板，棕黑色的檀木橱窗，历经近百年共三代人的不停磨损与反复修缮，平滑的地方已经包了浆了，桌椅橱窗，棱角全无，露出里层原本的木色，老气横秋，满目苍桑。

幸而，还有灯光，还有这人间烟火气，还有心里相信那人马上就会回来的丝丝暖意。流光溢彩的巨大水晶灯稳稳地吊在半空，檀木长桌中间间隔摆放的白烛在杯盏间映出融融火光。

担心十六爷回来米饭凉掉，老厨娘在隔壁灶间守着“毕剥毕剥”的柴火，空气里氤氲着炊烟和糯米饭的香气，像极了母亲住的姜家偏房里的味道……

屋外一声汽车轰鸣，陈紉香不受控制地飞奔下楼，刚冲到扶梯上，就看见楼下：他的将军，身形高大，一身仆仆风尘，大步迈进一楼正厅，径直上了楼梯。

还不等开始手足无措，人，就已经迎面撞上了。

正厅的门大敞着，厨娘刚把主灯打开。

他的将军，站在光里，眼含笑意。

“这么晚了，陈老板不回房休息，是要去哪儿？”

“嗯……去吃饭，找不到路了”

来接你回家啊，大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