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江阳夏对上贺峻霖怔愣的脸,笑着问:“怎么这样看我?”
“没有。”贺峻霖不太自然地清了下嗓子,“就是没想到会到这里见到你。”
江阳夏说:“陆高逸和我说在C市碰到你了,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
贺峻霖尴尬地接上话,“是啊。”
江阳夏故作玩笑:“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看来是很不情愿见到我。”
“没有。”贺峻霖急着否认,“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直都想和你再见一面。”
“我信。”江阳夏走到吧台前,“让我来看看,有什么好喝的。”
他把饮料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看上去不错……这个也行……”
贺峻霖替他做了主:“美式即冲溶液可以吗?”
江阳夏有些惊讶,“那东西除了能提神,一无是处,我不喜欢。”
贺峻霖笑了笑:“我以前看你常点。”
“只是用来提神,还有……”他停顿了下,“因为严浩翔喜欢。”
贺峻霖对上江阳夏探究的眼神,语气平静:“那就点你喜欢的。”
江阳夏说:“这里的我好像都不喜欢。”
他的刁难低级且幼稚,换成以前,就算贺峻霖为了严浩翔讨好于他,听到这话,只怕会立即掀桌而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贺峻霖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外卖软件,“你是很久没回国了吗?”
江阳夏点头:“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工作。”
贺峻霖把手机放他面前,“那可以在国内多呆几天,体验一下国内的外卖服务。”
他把刚切剩下的柠檬做了杯柠檬水自己喝,等了会儿才问:“点好了吗?”
江阳夏把手机调转了个方向,“点好了,谢谢!”
贺峻霖用手机下完单,也不管江阳夏,他腿不能久站,只好走到收银台前坐着。
从江阳夏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微鼓的侧脸,嘴唇嘬着吸管一点点喝着杯里的柠檬水,有种不知世事的天真。
有些东西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江阳夏骤然出声:“你变了很多。”
贺峻霖摇了摇杯里的水,刚刚他偷懒了,柠檬片里的籽没去,喝了一半已经开始泛苦,“你倒是没变。”
江阳夏好奇道:“哪里没变?”
在严浩翔、陆高逸、江阳夏这三人团里,一开始给人印象最好的往往会是江阳夏,他不比时常冷脸的严浩翔难以接近,也不比有着公子哥脾气的陆高逸难以相处,他处事圆滑,进退有度,见人总有三分笑脸,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贺峻霖,他侧头过来,露了个很纯粹的笑容:“假,算吗?”
笑容僵在脸上,此刻,江阳夏戴上的面具快要崩裂开来,他的努力在贺峻霖嘴里变得一文不值。
这世界上这么多人注定要庸庸碌碌一生,有些人出生的第一步就超过了那些走了九十九步的人,他们努力都变成了原罪,而这些走了一步的人只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好出身,就在这里肆意评判,随意践踏他们瞧不上的努力。
江阳夏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贺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
贺峻霖轻笑一声:“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贺峻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指节细长,指盖却很圆润饱满,可能是常年闷在画室的原因,手洗净了,比平常人要白许多,手背上微微鼓起的纤细青筋透过皮肤,薄的一戳就破。
他手指点在桌上发出咚咚咚的节奏声,“仗着自己出身好,却轻易嘲笑别人的努力?”
江阳夏全无被人拆穿的难堪,只是把话推给贺峻霖,“我可什么都没说。”
贺峻霖不想和他推诿这些,“江阳夏,我一直都很佩服你。”
他语气坦诚,和刚才说人“假”的贺峻霖判若两人,“你不喜欢美式,却可以为了迎合严浩翔喜好假装自己很喜欢,如果你不说,我可能会一直以为你也很喜欢,而我,只会强迫严浩翔去喜欢我喜欢的摩卡。”
贺峻霖以前每周末都会去学校找严浩翔,他们三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时常让贺峻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他们说的贺峻霖听不懂,于是这点慌乱很快令他变本加厉。
他仗着自己和严浩翔那点年少交情,随意插进严浩翔的生活当中,那时的他沾沾自喜,自以为特别,却在后面狠狠栽了个跟头。
“抱歉,说的太多,还未正式和你说一句。”
江阳夏道:“什么?”
贺峻霖严肃道:“对我过往的行为对你造成的伤害,我要正式的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江阳夏笑了:“我好像没和你说过,我从严浩翔和你父母手里拿到过什么?”
“我知道。”贺峻霖说:“我当时只顾着害怕去了,想着能逃避就逃避,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帮我弄好的,如你所想,我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换成其他人,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
江阳夏没接受这句道歉,他只是坚持道:“我没这样想过。”
他滴水不漏,贺峻霖点头称好,也不纠结这句话,江阳夏目的达到,这下才有了闲情:“你不好奇我今天为什么会来?”
贺峻霖皱了下眉,他一直都是情绪很外露的人,非常好猜,“江阳夏,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我们不是在生意场上,需要逐字逐句一点点分析,你的那套大可不必放我身上。”
江阳夏换了个说法:“今天我过来,你猜猜严浩翔会给我什么好处?”
明码标价,利益互换,很熟悉的行事风格,贺峻霖突然很认真地看了一眼江阳夏。
江阳夏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怎么……”
“替我谢谢严浩翔。”贺峻霖道:“他比所有人都了解我,你在当初那件事情上受了多少的益我管不着,但有一点我一直记着,你受伤这件事情,就算并非我本意,但你终究是为我所累,这声道歉我一直想当面对你说。”
江阳夏噗嗤笑出了声:“你们这些人,道德感真的好重啊,让我拿着这些好处怎么能心安理得?”
贺峻霖看过来:“拿着吧,可以让我心安理得一点。”
江阳夏从凳子上起身,“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他做事喜欢预设,而且会下意识往最坏的方面想。
可贺峻霖却打破了这种,“如果你想坐,可以坐到我今天关店为止,还有,你的奶茶还没到,别浪费,我现在挺缺钱的。”
支付宝到账18元……”
江阳夏晃了下手机,示意刚才的奶茶他已经付过了,“帮我喝一下,如果你不喜欢,帮我扔掉就行,谢谢。”
贺峻霖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自己点的就该自己喝完,不要了就自己扔。”
如果不是他表情太过认真,江阳夏一定会以为他在故意刁难自己,可是没有,他在贺峻霖脸上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丝赌气或者开玩笑的成分。
这种情况,大多数人会顺着接话,喝与不喝都会保持表面的和谐,要是真的讨厌,私底下扔了就是了。
可这大多数人里不包含贺峻霖,他还和以前一样,有些特质与生俱来,怎么改也改不了。
“你好……”
贺峻霖接了电话,招手示意门口的外卖员进来,奶茶放在收银台前,他对江阳夏说:“请自己带走处理。”
江阳夏从吧台走到收银台,拿上自己刚点的奶茶,脸上重新挂了笑,“下次有机会……”
贺峻霖有些烦了:“没有下次了,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江阳夏深吸口气,“刚才不是还说一直想见我一面?”
“可现在已经见过了。”
饶是忍耐力极佳的江阳夏,现在都被贺峻霖弄的招架不住,他全无委婉用词的自觉,偏生坦诚的过分,让江阳夏想发作都找不到出处。
“你还真是……”江阳夏叹了口气,“一如既往。”
贺峻霖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我。”
他活的太过坦荡,这样的底气让江阳夏生出几分羡慕,虽然他并不想承认。
临走前,江阳夏说:“贺峻霖,你这种人,说好听点叫直率,说不好听点,就是仗着自己出身好,到处得罪人,最后还要来怪我们遵守规则。”
贺峻霖接受这点评价,“说真话其实也没那么难,至少你对我可以实话实说。”
江阳夏嘲讽一笑:“我现在倒是怀疑你说一直想见我一面的真实性。”
贺峻霖道:“不用怀疑,我做错事想和你致歉是真的,这和我讨厌你并不冲突。”
--------------------
贺峻霖:我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