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稷文在吃了容妃给的药后,并来像她完全痊愈,只是没有了性命之忧,隔三岔五就得再吃一副药。可幸,这疫情已经被控制住了,他复染疫病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但他缠绵病榻,终日不见阳光使他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于是他说服了顾暄和,去屋外找点乐子。练武,对他而言无异于催命,所以他平日里就以观顾暄和练武,看五公主带来的话本子解闷。
清和六年的某一春日清晨,五公主用完早膳就到了昭澜院。
"这本,还有这本花花绿绿的,弄玉说都是最近几个月最时兴的话本子。”云令璟从她的书箱里拿出了五本书,把它们放到江稷文手边的案几上。这些书全是她让弄玉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她自己都没享用一点,就把它们带到昭澜院来了,甚至临走前,她还嘱咐江稷文要好好爱护,不要翻坏了书页。那一步回头的小模样,引得江稷文发笑,直到他端正面色,郑重承诺会爱护这些话本子,她才放心去了尚学监。
云令璟前脚刚走,顾暄和后脚就进了院。
江稷文放下话本子,往顾暄和那儿一瞧,便觉他面带愁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江稷文问。
“没事。”
"我不信。你的眉心都快挤出“川”来了,就差把“愁”字写脸上了,还说没事?”顺暄和下意识地用手抚眉心,快够到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顾暄和放下手,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殿下,我们殷国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江稷文声音拔高,心情有点激动。
"发生内乱了。陛下已于三月前驾崩,但这个消息被二皇子封锁,他以陛下染疾需要休养为名,暗自搜寻遗诏。但这个假理由很快便被其他皇子识破,由于先皇未立太子,他们就开始夺位了。
七殿下感觉被这个消息当头一棒打昏了,他扶着案几,缓不过劲儿来。“不过三年而已,他怎么就死了?"
"这个,属下也不知。"见他呼吸变得急促,顾暄和赶紧扶他到了床上,后又转身去给他倒水。还没出里屋,顾暄和就听见背后有撞木头发出的闷声,回头一看,江稷文按着床头,将头探出床外,吐了一大口鲜血。
“殿下!"他两步跃到江稷文身边,轻拍着床上人的背。
江稷文对他摆摆手,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没事。”
待他情况平稳下来,顾暄和让他平躺下,盖好被子后,便去请太医。这回倒来了个左院判,可也只说是"急火攻心所致",开了一张药方,便快步离开了。经此一遭,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及至秋时,他连起身的力力气都没了,只是日日念着殷国,天天让顾暄和出去打听情况。
中秋夜时,他突然说:"你说世问真有夺舍这种离奇事情发生吗?"
"这都是话本子里才会生的喜假的。"顾喧和把掰成小块的月饼递给他。江稷文接过一块月饼,咬了一口,咀嚼完继续说:"如果要是真的呢?我有一天死后,复活到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以他的身份继续活着。若真是这样,我倒希望有一个爱护我的、能力出众的兄长治理天下,而我就活在蜜罐里,当个闲散王爷,安稳度过一生。”
"殿下,别说丧气话。"
他却不理会,继续说:"不过若是重生的条件是喝一碗孟婆汤,我也会喝的。"他转过头,对着顾暄和说:"你会认出我来的。"
顾暄和觉得他真是看话本看魔怔了,不到戌时,就催他就寝。他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后,顾暄和才吹熄了外屋的灯,为他掩好里屋的门,关上正屋的大门后离去。
而江稷文却是到了半夜才有了一点睡意。
半月过去,顾暄和像往常一样去御膳房领早膳,那些厨子们今日却异常热情仿佛突然把他们当成了贵客,这让他摸不着头脑。等他提着丰盛的早膳回到昭澜院,见到两队着殷国服饰的护卫时,这让他心里有了点猜测。
果然,他进门便见殷国使臣杜长吏与七殿下品茗攀谈,二人听见动静朝门口看去。
"见过杜长吏。"顾暄和向他行礼。
“免礼,免礼。"杜长吏过去扶起顾暄和,"你便是顾尚书之子吧?嗯,不错,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小子,你是个有福之人啊!"他上下打着着顾暄和,说了句让顾暄和找不出头绪的话。
直到听完了杜长吏与江稷文的谈话,他才明白了使臣一行人的目的:迎七殿下回玉京登基。六子夺权,殷国大乱,远在边疆的霖亲王早不发兵,晚不发兵,偏偏赶在四死两伤的时候出兵,最后六子俱亡,其心欲昭啊。可明知是死局,他们也不得不回。
送走了杜长吏,江稷文喝了一杯凉茶,还要再饮。顾暄和倒了一杯热水替换了他的茶,江稷文喝着水,两人一时静默。
突然,一个杯子被摔在地上,碎了。
“都盼着我死,可我偏不死。一出生就说我是个灾星,命硬得很,克父又克母,还说什么母妃是我克死的,什么天灾国乱是我造成的,真是可笑。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我这人啊就是命硬,天灾都没弄死我,必有后福。"
“必有后福。”顾暄和对着他说。
三日后返程之时,他们才第一次见到齐国皇帝。简略地走完仪式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容妃旁边的席位看,可那里还是空着。听完齐皇并不真诚的祝福语后,他们踏上了归途。
近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殷国此时已步入冬季。快到玉京时,江稷文说:“顾暄和,你去马车外面看着,到城门时喊我一声。"顾暄和见他今日面色红润,状态不错,便坐在外面车板上看着。
过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马车到了熟悉的城门前,顾暄和向马车内喊:殿下我们到玉京了。”
马车内无人回应。
他又喊了-高坏是天人回应,接开好只见江稷女个闭着眼倚靠车相左侧。
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无人回应,撩开帘子,只见江稷文闭着眼睛倚靠在车厢左侧。
“七殿下。”他颤巍巍地将右手食指放在江稷文的鼻下,感受不到一丝呼吸。泪盈满了他的眼眶,不敢置信地继续呼喊过江稷文的名字,可他得不到回应。
十一月,殷国七皇子薨逝。
次年元月,新帝登其年号正统,举国欢庆。
三月,新帝次子江宴辞大病初愈,世人皆称医治三皇子的李御医有"治死人,医白骨"的神术,将二皇子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八月,新帝长子江瓯永被立为太子,封号昭明。
九月,二皇子择进学陪读,顾暄和当选。